盛怀岭脸色一变,扯着谢玉田后退几步,颤声道:“此处为何会有断木挡道?”
谢玉田抬头向峭壁上看去,十多丈高的峭壁上,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不用说,这棵断树是从山顶滚落下来的。春天刚过,才刚刚初夏,不会有狂风暴雨,怎么会有断树滚落下来呢?
谢玉田走近断树前,查看树干的断裂处,见是新鲜的刀口。究竟是山顶有人伐木不慎滑落下来的,还是故意丢到山道上的呢?
盛怀岭懂得这片山林,山谷里成材的树木极多,绝不会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跑到山顶伐木的,一定是前面有山贼劫道,在此设置障碍,防止有人冲了好事。
“此路不通,我们返回吧。”盛怀岭神情紧张地说道。
“笑话,我们四个壮汉怎能叫一根断木拦回去,将它掀到悬崖下面便是。”赵广前说着就要动手。
谢玉田摆摆手,“不要轻举妄动。广前小心着四周的动静,我去前面探探路。”
说罢,谢玉田跳上断树,穿过障碍,向前走了足足有四五百步,转过一道弯去,面前忽然现出一片打麦场般的开阔地。阔地右侧扔是看不到顶的峭壁,左侧的山崖却缓平了许多,隐约可以看见一条羊肠小道通往阔地下面的山谷。地上倒放着三辆架子车,五六个人躺在地上,几个蒙面人在顺着羊肠小道向山谷底下传运麻包,还有三人挥舞着钢刀打斗在一起。无疑,这是过路的商队遇到了山贼。
薛玉田急忙收住脚步,撤身躲在转弯处的一块巨石后面。
两个蒙面山贼好像并不急于制服反抗者。这很奇怪,劫道的都是速战速决,他们却有闲心在此周旋。谢玉田再仔细观察反抗者,发现竟是一个身着男装的年轻女子。
女子的身手很是矫健,闪躲腾挪,丝毫不拖泥带水;刀起刀落,砍剁劈刺,又快又狠。只是因为同伴都倒在地上,心里大约是怀着悲愤和焦急,出招完全乱了章法,总是顾此失彼。两个山贼的功夫并不高明,如果女子不是心下大乱,那二人显然不是对手。
此时所有的麻包都已经丢到山谷下,一个山贼上来叫道:“二当家的,扯呼也。”
其中一个正在交手的山贼说道:“你他娘的甭站在边上看热闹呀,快过来搭把手,收了这小娘们,回去给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
看热闹的山贼一招手又叫上来一个同伙,四人团团围住女子一通乱砍。那女子顿时招架不住,转身一慢,被山贼用刀背重重地击中了肩头,接着后脑勺上又挨了一下,一个踉跄向前扑倒,昏死过去。
二当家的拄着刀喘息半天,说道:“什么世道,一个小脚娘们也跑出来做镖客,若不是老子怜香惜玉,岂不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团肉!”
一个山贼上前将女子翻过身来,抚摸着她的脸道:“二当家的,这小娘们儿长得真不赖。”
“可不是怎的,若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老子早就一刀砍了她啦!”
“二当家的收了她吧?”
“有大当家的在,带回去怎能轮到老子享用。”二当家的心有不甘地说。
另一个山贼说道:“这小娘们的拳脚了得,带回去恐怕也是个祸害。二哥,大当家的不缺女人,何不把这娘们交给弟兄们享受一番,然后砍了算逑!”
“是啊是啊,弟兄们都好些日子没沾荤腥了。”山贼们纷纷附和。
二当家的显然有私心,想要笼络人心,沉思片刻说道:“去他娘的,老子就作一回主,将这小娘们带到山底下叫弟兄们快活快活!”
三个山贼大喜,抬起那女子就向山谷下走。
原来这女子竟然是一位镖师。自有镖局以来,还从未听说哪个镖局里有女镖师,而且这女子竟然有一身的好功夫。同为“拉挂子”行里的人,谢玉田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山贼在自己面前把女子掠走,莫说传出去从此在挂子行里无法立足,单是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谢玉田不假思索,俯身在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以石为镖,击向山贼。谢玉田七岁习武,以练飞镖入道,麻雀飞过,一击即中,何况是四颗硕大的脑袋。石块尖利,力道十足,砸到山贼的脑袋上,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两个山贼站立不稳跌落山崖。突然遭到袭击,二当家的有些懵,身子晃了两晃,扶住一棵山松,骂道:“谁!谁他娘的暗算老子!我砍了你……”
话音未落,又一枚石头击中面颊,紧接着,只见巴掌大的石块儿,如一群捕食的鹰隼般疾飞过来,二当家的知道遇到了强手,再不敢停留,连滚带爬仓皇而逃。
谢玉田脚尖一点,飞身落到女镖师面前,抱起她迅速回撤到巨石后面,观察了一阵山贼的动静,听到山崖下哭喊声渐去渐远,方才带上女镖师返回。
盛怀岭等人正等得焦急,见谢玉田背回一个人来,不由面面相觑。
“谢先生,这,这……你们镖行里的规矩,出门不管闲事……”
谢玉田将女镖师放在地下,由随身香囊里摸出一枚“回春丸”塞入她口中,起身说道:“愣着做什么?快把障碍清理了,我们须尽快离开此处。”
四人一齐动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断树掀到山崖下面。谢玉田牵过马来,将子搁到马背上,此时,女镖师悠悠地醒转过来,挣扎着要从马背上滑下来。谢玉田按住她道:“你别动,我带你离开。”
女镖师打量一番谢玉田等人的衣着打扮,知道不是山贼,眼里顿时流出泪来道:“多谢大侠相救,可否将我爹爹带上。”
盛怀岭这才知道谢玉田救回一个女人,上前一步拦在马前,道:“谢先生,万万不可,你们行里的规矩不可坏,走镖不可携女人同行,况且她……”
谢玉田沉着脸,略一沉思,将女镖师的刘海拢至头顶,摘下自己的帽子给她戴上,道:“镖行里的规矩谢某守着呢,盛老板守好你的规矩便是。”
赵广前拨拉开盛怀岭,拉马便走。一行人很快来到女镖师遇劫之处,女镖师指认了父亲,谢玉田上前察看,见那老人肋下中刀,血流不止。搭了一下他的脉,脉经微弱,已然是无力回天。女镖师滚落马下,趴到父亲身上正要放声大哭,被谢玉田一把捂住了嘴。
老人尚有一口气在,嘴角现出一丝笑意,抓紧了谢玉田的手说:“我不中用了……小女就托付给大侠啦,当个使唤丫头吧……”说着便断了气。
谢玉田示意赵广前将女镖师的父亲放到马背上去。盛怀岭有些气急败坏,喋喋不休地说道:“此地是孟良寨,要出太行山,还有很远的路程,带着这一死一伤二人……谢先生,谢师傅,谢大爷……您要三思……”
谢玉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吼一声:“住口!”翻身上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