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公孙范,和甄逸一样都是两千石高门出来的人,在适才如何建立“商会”的议论中,就表现的很是活跃,一个劲的叭叭,出尽了风头,想拦都拦不住。
如今这个甄逸复返牧署……偏偏还背着和他同来的其他人。
呵呵。
刘俭将卞玉儿暂时放在脑后,随后端坐在主位,吩咐佐吏道:
“请他进来吧。”
“唯。”
少时,便见甄逸在佐吏的带领下去而复返。
三十岁的甄逸,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印堂有些发青。
其实,适才与诸人议事之时,刘俭就发现甄逸的状态有点不太对了。
这是身有顽疾的征兆。
看来他身体很不好。
既然身体不好,大老远的折腾到这干什么?在家中选个别的子侄来就是了,这图一什么。
“甄兄。”
刘俭伸手,请甄逸坐下,道:“甄兄去而复返,不知所谓何事?”
甄逸轻轻的咳了两声,随后拱手道:“使君在上,甄逸有要事要说,今日就不与使君客气了。”
刘俭闻言惊诧的扬了扬眉。
在大汉朝,这么直奔主题的士人,还真是少见。
甄逸道:“甄家虽然世代经商,却非纯粹的商贾之门,家中三代亦有两千石之官,甄某昔日也是举孝廉出身,二十五岁时,也曾任千石上蔡令,只是因身体原因,不得已而弃官……”
刘俭点头道:“这我知道,若非身体有疾,以甄兄的才能来说,早晚也能世袭两千石官位。”
甄逸叹息道:“可惜啊,我命不久矣。”
刘俭闻言一愣。
不过仔细看看甄逸的脸色,也释然了。
刘俭一个医学门外汉,一眼都能看出甄逸的身体有问题,以甄家的实力和财力,估计不知道给甄逸找了多少名医了。
但很可惜,看来那些名医都不能救甄逸的命。
刘俭安慰道:“甄兄莫要灰心,一时小疾,早晚必能痊愈。”
甄逸淡淡一笑,道:“生死于我,已是注定之事,无所谓了……只是我昔日年不足三旬,便弃官归家,如今性命又危在旦夕,只怕我死之后,膝下诸子年幼,无人扶持,日后恐断绝了进仕之途,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使君想来也能看出,我因为顽疾折磨,已瘦脱于人形,病已入骨髓,早晚必死。”
“甄逸此番带病从中山国亲自来邺城,就是想在死前,为家族和后代寻一个依靠。”
“毕竟甄家两千石之门,不能因为我早逝,而折于这一代。”
“适才听使君之言,欲成立“商会”,可谓高瞻远瞩,实乃英雄手笔!”
“此非逸刻意吹捧,实乃甄逸亦是官宦子弟,又当过千石的县令,能够比旁人多揣摩些使君的意图。”
“只是使君计策虽好,但终归不会立时见效。”
“依照甄逸看来,使君欲快速施威于冀州诸家,非得有一个有名望,有实力,有财力的家族,当先站出来,不遗余力的支持使君,才可令使君的计策,事半功倍!”
“甄某妄自夸口,甄家亦是世袭两千石之门,人丁兴旺,又在中山国经商数代,不论于官署还是于商道,在冀州皆颇有威势!”
“只要使君愿意,甄家愿为马前卒,抗冀州诸族之忌讳,替使君在冀州打开局面!”
刘俭先是惊讶,再是犹豫,最终恍然。
他惊讶的是,甄逸今日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居然就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这话里话外,似乎是要携带整个甄家认主!
而且还是急不可耐的认主,非常着急,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随之而来的犹豫,是刘俭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最终的恍然,是对甄逸眼前处境的理解。
他身为甄家家主,刚刚三十岁,说明他也是在弱冠之龄继承的家主之位。
两千石之门的家主压力都很大。
他们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借用上一代的资源,让自己也当上两千石,这是每一位两千石之门家主所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判断他们这个家主是否合格的唯一依据。
依照大汉朝的察举制度和衣冠士族们在地方的仕途规则来说,甄家既然已经在这个游戏圈中了,那一般情况就不会被人踢出去。
除非……
除非家主早死!
以甄逸目前的年龄来推断,他今年三十岁,看样子当了挺多年的家公,那说明他爹死的就挺早。
甄逸年轻时,政治仕途还没发展起来,爹就死了,政治资源就容易断。
他再想往上爬,就费劲了。
可祸不单行,如今甄逸才三十岁,竟也要玩完了。
连续两代家主早死,对于甄家来说,是巨大的变数!
他儿子如今才几岁?
等他儿子可以举孝廉了,再想往两千石运作,甄逸已经死了好久了,谁冲一个死人的面子帮忙?
两代家主早死,很容易断送了他们甄家日后两千石的政治前途。
有一个活爹或是死爹,对于一个官二代来说,那效果可是天差地别的。
所以甄逸才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紧给自家儿子找一个举主靠山!
日后就是死了,也得有人帮他儿子,把这个两千石的家门给延续上。
整个冀州,如今横看竖看,再比较一下关系的远近……
对甄逸而言,好像真就是刘俭最合适。
所以,甄逸决定了,宁可与冀州其他衣冠望族不睦,也要全力支持刘俭在冀州的行动。
用甄家给刘俭当马前卒,替他儿子博一个未来。
不得不说,甄逸赌对了!
刘俭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为他誓死效忠的两千石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