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熊奏道:“首辅所言甚是!臣亦觉裁撤欠妥!今圣上已遣锦衣前往,更兼有右都御史这等重臣主持肃贪之事,两淮一事应能妥善解决;可若是依圣上所言,取消盐引、盐课,其中有利益牵涉者甚众,在其私利受损之情形下,恐引起不可料之祸患!还望圣上勿要因一时意气而匆忙决断!”
毕竟是阁老,虽然能力欠缺,但凡事都要站在朝廷的高度考虑,王应熊自然会想到皇帝的举措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冷眼旁观的兵部尚书杨嗣昌出列奏道:“臣不赞同两位阁老之言!两淮之弊圣上已是讲的甚为明了!现今剿贼安民都需海量钱粮,两淮盐课只纳银五十万两,承平时节勉强尚可,但从淮安一案中可知,其利远不止此!若想获其利就需得果决!乱世需重典!逮治贪渎之时也要革新除弊!圣上定详知其中内情,否则怎会做出如此断然之举!臣赞同裁撤废除淮盐一事!”
杨嗣昌也是七窍玲珑的心肝,他杨家在两淮并无利益纠葛,裁不裁撤,废不废除与他无干,所以他打算在一边瞧热闹就行。
但当他看到崇祯先是抛出淮安窝案引发群臣对两淮的不满,后又隐晦的指出,两淮盐课本可以更多,然后内帑、太仓受益后,京师官吏的待遇将会有更大的提高,接着顺势将裁撤废除之策放出来后,他心里顿时明白,皇帝这是想把大明盐利彻底掌控在自家手中。
既然知道皇帝的目的,那当然就要顺着圣意去表演了。
崇祯赞许的冲着杨嗣昌点了点头,温言道:“杨卿之言甚合朕意。卿上任本兵之后勤勉尽职,朕亦是看在眼中;卿之才干足可依托,兵部交于你手朕甚是放心!”
崇祯当然不知杨嗣昌心中所想,但杨嗣昌的话很合他的心意。
自己从后世而来,当然知道盐利有多么的丰厚,在财政捉襟见肘之时,才处心积虑的想把盐利全部收归己有。
可人家杨嗣昌身处局中,竟然能得出自己知道内情的结论,这让他不得不承认,绝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自己只不过是比他们多了一份见识和眼界而已。
真要论智商的话,假如自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一辈子也达不到人家的高度。
杨嗣昌心满意足的退回班列,皇帝的褒奖才是升迁的根本,别人意见再大也没屁用。一家人暗地里把老温骂的肉都臭了,可人家照样在首辅位子上待着。关键就是老温能体察圣意,只要圣眷不衰,首辅的位子就会一致稳固下去。
要说能爬到高位的人,那可真都是精英,一个个粘上毛比猴子都精。
吏部左侍郎周云也站了出来,他看到崇祯对杨嗣昌的温言安抚,那就说明杨嗣昌猜对了皇帝的意图。
他慷慨激昂的表态道:“臣附议本兵之言!淮盐之利不能握与私人之手!淮安提举司官吏贪腐,吏部对其缺少有效监督,臣负有不可推卸之责!当下京师吏治已现清明之色,这皆赖圣上励精图治之举!吏部正在制定相关章程,争取将京师治吏之经验推广到大明全境!使圣上子民免受酷吏之害!”
这种赤裸裸的马屁行为自是引起大家暗自鄙视,不过崇祯倒是觉得周云这人不错,能把淮盐的话题扯到吏治上,有前途。
崇祯开口道:“周卿既有改变吏治之雄心,那就好好去做,有疑难之事多与内阁沟通;只要对大明有利,朕自是会全力支持!”
人家既然选边站了,自己当然要有个态度,不能让人家热脸贴凉屁股不是?
周云暗自得意,神情庄重的施礼退回。皇帝能所有回应,说明自己猜对了,这就给圣上留了个好印象,在扶正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只是现在还没看出到底谁是自己的竞争者,没法趁机给对方上点眼药,着实可惜。
崇祯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侯恂,出言问道:“淮盐一事户部最有话语权,侯卿到底是何态度?”
这是逼着老侯表态了,只要户部尚书同意,其余外行说话就没多少说服力了。
侯恂迟疑了一下出列奏道:“圣上之举确有可行之处,只要将来盐课比现下要多,那将盐利收回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臣亦觉王阁老之言甚为有理,臣以为为了安定起见,徐徐图之较好!”
崇祯选择性的无视了他的徐徐图之,果断拍板道:“好!既然户部也赞同朕的策略,那就这么定了!即日起,裁撤都转运盐使司,废除盐引盐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