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着跑了。
良宵叫陈家兴接管。按「军管会」规定,每人一天一斤粮票一元钱,不准冒领一个人,谁乱来,良宵砸他饭碗!
“这样,也才对得起党中央、毛主席和救我们的解放军!”战友们都说。
在罗少旭的斡旋下,免费住进他们的省邮电招待所,造反派天下一家亲啊!现在看起来有点搞笑的“派性”,是那个时代的必然产物!后人不理解而嘲笑它。当时同派的人,饥与食、寒让衣、险而给你武装、危而一个战壕牺牲流血,共同捍卫一个信仰而战!而对方刚刚相反,你能无“派性”?!
两个狼群之间为生存尚且如此,何况有高度社会性的人类!没经过那个时代的人,免谈“超脱”。就如同叫抗战国军、老八路对日伪汉奸、日本人“超脱点”一样。
当时同派的战友,亲似兄弟而胜于兄弟。相互之间,确有以命相换的情感!亲弟兄有时还会利则想攘,祸则相倾,帝王家还有兄弟相残的“玄武门之变”。同派战友之间,有人为你,你也会为他挡子弹,现在相信的人恐怕不多了……
当然,有人也想当“中间派”——恐怕由不得你。各单位都先后让造反派掌了权,说白了也就是掌握了所有人赖以生存经济命脉,各派的人发各派的工资。“中间派”,哈,没门!你不参加,没人强迫你,也没人理你,你完全可以自由,可有一点你必须正视——问你肚子是否扛得住?!
“墙头草”又还为两派的人都白眼,你休想左右逢源。如果有人察觉你游离于两派之间,就有“间谍”之嫌,轻则断肋,重这“消失”。「文革」期间,阴沟、下水道、乱树林、涵洞等人迹罕至的地方,不是吓唬你,没少现森森白骨……
肚子问题解决了,心就转向对云南斗争形势的关注,“春城虽好,终非久留之地”,看着看着昆明就要断粮了,粮食局的调粮车,被下边各路造反派“借”了,白条子是不管饱的,只好军车出动,也不一定有多少“权威”、在当时毛主席给军人的纪律“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约束下,可怜的子弟兵也受了不少窝囊气。有时想鸣空枪都不行,那些先是喊着:“军爱民、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亲”口号的大姑娘小媳妇,把军人围着、抱起,后面的男人就来夺枪。这个场面,良宵在昆明的东风广场见过:云南空军部队的几十辆全副武装的军车通过东风广场,空军穿的是黄军装,兰裤子,不同观点的人叫他们“黑脚干”。好像是他们中有人喊了“打倒李成芳、支持赵建民”的口号。
当时「八派」十多万群众在开大会,不知是军人和群众的观点不合,还是造反派看上军人手里的枪,先是围住军车辩论,后来有的群众就往车上爬,先是相互推攘,后来就开始夺枪,整个广场十多万人大乱起来,喊叫声、对空鸣枪声,被挤压、踩踏的人的哭喊声,乱成一片,但军人们,始终都在克制,造反派占了人多的绝对优势,枪全部被抢了,死抱枪不放的战士,衣裳被撕的稀烂……
抢枪的人都走完了,停在那里的几十辆军车上一片狼藉,有位十七八岁的四川战士大声哭喊:“裤儿,我的裤儿!……”
良宵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助的抗议!
尽管良宵和抢枪人是同观点的,但在此事上,心中很不是滋味,难过而无奈!怎么会是这样?然而在汪洋大海的人潮中,个人是多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