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陵侯见谅,为了让灾民能多喝上一口稀粥,下官是竭尽所能,把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这才让府衙内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找不到,还请多多恕罪……”
刘策颌着双眼点了点头,微笑着跟余知孝说道:“余县令可真是爱民如子啊,现今这世道像余县令这样的人可真是不多了……”
“汉陵侯谬赞,下官真是诚惶诚恐,下官身为此地父母官,理应爱民如子……”
余知孝完全没听出刘策语气中那股极其深重的怨念,还以为这是对他的褒奖,不单是他,就连姜家三兄弟也都是觉得这余知孝是不可多得的父母官。
惟有叶胤和皇甫翟明白,刘策此刻的心情是极其的糟糕透顶……
“本军督饿了,麻烦余县令去帮大家弄些吃食过来……”
“是,下官这就去备饭菜”
刘策坐到主案上,冲余知孝微微一笑,命他去备饭菜了。
等余知孝一离开,姜憧忍不住开口叹道:“看样子这余县令还真是一介清贫的好官,瞧瞧这府衙,穷的耗子都要搬家,
为了能让百姓多吃一口稀粥,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要是我大周能多些这样的官僚,也不会有此局面……”
姜憬点头应道:“兄长所言甚是,这余知孝为官着实清廉,听闻其在此为官二十五年未曾贪墨一分钱,这种气节着实让人敬佩……”
看着姜家三兄弟对余知孝的评价极高,刘策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良久才对邬思道问道:“邬幕丞,你对此怎么看呢?”
邬思道摇摇头说道:“余知孝不过一介酸儒作风,他是一个好人,却绝对不是一个好官,大灾之年只懂开仓赈济却不懂如何利用这些灾民开凿引渠、灌溉田地来减缓灾情,
更何况黔州也并非重灾区,抚河县这些年更是风调雨顺,把好好一个县城糟蹋成这般模样,余知孝不但无功,反而有过,而且是大过!”
邬思道这番话立刻让姜沛有些不适应了,他立马反驳道:“那依照邬先生的意思是余知孝为官清廉还是错的了?”
邬思道说道:“三公子,为官清廉是身为官僚的本份,这又怎么能算是一件大加赞赏的事迹呢?如果天下靠的是大肆宣扬清官事迹,你觉得这个国家还正常么?
为官者治理一方政务,要就是稳定民心,尤其是在大荒大灾之年,更是考验身为一方父母官为人处事的治理能为,敢问一句,您觉得这抚河县做到稳定民心的政绩了么?
据在下所知,这余知孝为人古板,不知变通,做任何事务都是循规蹈矩,效率极其低下,他身上除了清廉这一条能说的出口之外,恐怕再无其他半点可以值得称颂的地方……”
姜沛一时语塞,但脸上依然挂着一丝不满,好久才开口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断定抚河县民心不稳的呢?”
刘策接口说道:“抚河县民心稳不稳,一探便知,叶总司,就麻烦你现在去县城内探访一下民情……”
叶胤一甩手中佛珠,欠身说道:“不才领命……”
话毕,叶胤大步踏出了府衙,前去探查民情了……
“汉陵侯,饭菜来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余知孝端着一盆野菜汤和几个红薯,外加几个缺角的破碗来到了堂前。
众人向这些吃食望去,不由眉头紧皱,没想到这府衙的饭菜竟是这般的让人不可思议……
余知孝不好意思地说道:“汉陵侯见谅,这是府衙最后一些口粮了,多余的粮食都拿去赈济灾民,还请多多海涵……”
邬思道问道:“余县令,你们平日也就吃这些么?”
余知孝叹道:“大灾之年,能有这些吃的就不错了,自从章家寿章总督离开后,黔州各地也没人料理,
现如今有这些已经十分不错了,更何况看着百姓受灾,我等身为一方父母官,又如何能食之下咽呢……”
“余县令,你很好……”刘策望着没有半点油的野菜汤,沉声说道,“堂堂县令落到如此窘迫的田地,本军督也算是涨了见识,说吧,想让本军督如何帮你?”
余知孝闻言,忙跪下对刘策说道:“汉陵侯啊,求您给抚河县留下一批粮食,救救县里的百姓吧,他们真的快没活路了……”
刘策脸色一沉,对余知孝说道:“本军督既然奉朝廷旨意,接管北地八省,自然有义务要解决治下所有百姓的生计问题,
粮食,本军督自然会拨下,但在此之前,本军督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本军督依稀记得韩旷韩太守从威远城中运过一批赈济粮食到你县中,足有两万石之多,
可现如今,时间过去才两个月不到,为何就哭喊着说没粮了?这是何故,请你给本军督解释一下……”
余知孝说道:“汉陵侯啊,区区两万石粮食能让百姓吃几天的?城里的百姓连同流民一道,不下十万之数,就算一天施一次粥又能吃多久呢,
下官能把两万石粮食支撑一个多月实属不易,请汉陵侯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