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一路跑回旅馆,怎么也无法减轻自己沮丧的情绪。他把浴巾铺在客房地板上,一连做了150个俯卧撑,接着又做了同样数量的仰卧起坐。汗水从他结实的双肩、窄臀和肌肉发达的双腿上滴落下来。他又练习了几套柔道动作,随后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裤子和衬衫,最后穿上一件工作夹克,遮住后腰上的手枪。他的胃依然很不舒服。
按照预定的时间,古铜在中午12点整敲了敲赖恩的门。
没人答应。
古铜又敲了敲,皱着眉头等了一会儿,然后敲了第三次,又等了一会儿,眉皱得更紧了。他往走廊两头扫了几眼,取出藏在夹克领子里的撬锁工具。10秒钟后,他冲进公寓,关上身后的门,拔出了手枪。是赖恩失约了,还是他出了什么事?古铜开始小心仔细地搜查。
客厅没有人,浴室没有人,厨房没有人,卧室没有人,连壁橱里都没有人。古铜最恨壁橱——谁知道那里面会隐藏着什么。他觉得胸口憋得透不过气来,搜查完之后,便坐到客厅的一把沙发椅上,思索着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公寓里的东西全都摆得整整齐齐,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赖恩也许在别的什么地方遇到麻烦了。也许,古铜又一次想到,这个狗杂种失约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古铜又搜查了一遍赖恩的公寓。这一回他搜得更仔细了。他搜遍了每一只抽屉的里面、下面和后面,床垫的下面和床底下,沙发椅和长沙发后面,灯架以及浴室水箱的里面和后面。
搜查的结果使他大为震惊。赖恩呈上报告后不仅没有销毁他的记录,而且把记录藏在一个并不难预料到的地方——厨房搁板的纸垫下面。除了赖恩前一天晚上所见到的那些人的名单外,他搜出许多地址,其中一个是赖恩和雷娜塔一起进去过的那座公寓大楼,另一个是一个叫做台伯俱乐部的地方。
古铜在心里记牢这些情报,把记录放到一个托盘里,点燃烧掉后把纸灰碾成碎末。他从厨房的小窗往外望去,看到一条小巷的砖墙,便趁着一阵微风把纸灰洒落下去。他的胃饿得很不舒服。他从一条面包上切下一块,拿着回到客厅,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皱眉盯着公寓的前门。
这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古铜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强烈。他想,自己应该怎么办呢?他可以再到洋行去,去那边给他的主管发电报,通知他赖恩没能按时碰头。但那除了使主管认为,自己一心要找赖恩的麻烦外,还能有什么结果呢?
这家伙干工作马马虎虎——自己已经把这个问题报告上去了。所以,难道没有可能赖恩忘记这次约会或者故意失约吗?也许他眼下正搂着雷娜塔躺在床上呢。
古铜想,要真是那样,他可比我聪明得多。上一次我搂着什么人躺在床上是什么时候呀?他记不起来了。他常年在外奔波,亲密的异性朋友为数很少,而且都是干他这一行的。偶然相识的女友根本不可能——即使在脏病蔓延之前,古铜也一直避免过那种一夜露水夫妻的生活。他的理论是,那种事虽然使人放松警惕,而跟一个自己丝毫不了解的女人在一起时放松警惕,是毫无道理的。
古铜想,这种鬼工作,它不仅使你成为偏执狂,而且把你变成个和尚。
他环顾这间沉闷的客厅,一股霉味直刺他的鼻孔。他的胃依然很不舒服。
他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直到古铜把公寓里能吃的东西全吃光了,锁眼里才响起拧钥匙的声音。这时已经是晚上近9点了。赖恩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看到古铜便愣住了。
“关上门。”古铜说。
“你怎么——”
“我们有一个约会,记得吗?关上门。”
赖恩关上门。“没告诉你吗?难道我父亲——”
“不错,他传了个口信给我,但这似乎并不是取消我们约会的理由。”古铜站了起来。“你究竟一直在哪儿?”
“你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
“你没有跟踪我吗?”
“说明白些。”
赖恩冲到一台无线电旁,打开广播。“有三个电台的记者在现场,肯定有一个频道仍在从现场报道——”他来来回回地调着频道,手不停地颤抖。“瞧。”
古铜起初没能理解他听到的情景。他耳朵仔细听着,一阵不祥的预感猛然掠过他的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看在上帝的分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赖恩还没来得及回答,广播里一位记者就开始谈论恐怖分子,谈论迄今发生的最严重的反美反西方人士的暴力事件。在这次大爆炸中,有23名美国人被炸死,另外43名受伤,他们全都是几个商会的成员,当时正在台伯俱乐部出席宴会,庆祝他们在上海的最后一个夜晚。
“台伯俱乐部?”古铜想起他记在心里的那个地址。
“雷娜塔告诉我,恐怖分子常去那儿。”赖恩面色惨白。“她对我说,这个计划万无一失,决不会出差错。这件事本不应该是这个结局的!雷娜塔向我发誓说——”
“别啰嗦了,”古铜一把抓住赖恩的肩膀。“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昨天夜里,”赖恩停住话,连连透了几口气,“在会面之后,在我们争论之后,”他的胸脯起伏着,“我知道,在你夺走我的行动指挥权、窃取我的功劳之前,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真的相信你告诉你父亲的那些混账话?你真的认为我嫉妒你?”
“我不得不采取行动。我不敢肯定我打给我父亲的电报能解决问题。雷娜塔和我一直在商量着一个计划,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我跟你分手之后,又回到了咖啡馆。雷娜塔和其他的人仍在楼上的单间里,我们决定把这个计划付诸实施。”
“竟然未经批准。”古铜大吃一惊。
“我去找你批准吗?你会告诉我不许采取行动。你会想方设法把我从此地打发走,然后由你自己来实施这个计划。”
“我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古铜说。广播里,播音员把现场的情景描绘的犹如人间地狱。
“快给我讲讲这个计划,这个所谓完美无缺的计划。”
“这是个简单而绝妙的计划。”
“哼,我相信这一点。”
古铜气呼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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