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目光疑惑看来,似乎是知道皇帝想问什么,老臣又补充道:“先帝开內帑发饷,也只补了去年所缺,今年眼看着年关将近;边镇将校度日艰难,要是饷银不继,臣怕是,难免会闹出些乱子来了......”边说,边颇为为难地看着皇帝。
朱由校收回目光,轻轻点头,老部堂话没有说透,但他却是听懂了。
这年头的士卒或许有一丝忠义,但更多的是拿钱卖命,慑于朝廷法度罢了;与后世的“人民子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临近年关,若是没钱发饷,供士卒过年,怕就是要闹事哗变了。
但翻过来想,既要士卒去卖命,却连家人自身的肚子都填不饱,实在也说不过去,若只是闹出乱子来,错也不止在军兵......
沉吟半晌,他看向老臣,继续轻声问道:“部堂可有方略?”
这李汝华在朝中多年,不结党、不勾结偏袒;又是在户部为官多年,对于朝廷财政的盈亏,边防储备的虚实,以及盐务、漕务、屯田、牧业各方面大政方针都了解颇深,称得上经年能吏,或许能有良方......
犹豫了一下,李汝华面露愧色,半晌后,终是拱手,艰难道:“臣请陛下再开內帑。”
朱由校闻言眉头一挑,一时没有说话,低头沉思起来。
国库已然空了,当下又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立竿见影,所以就只能再开内帑了?
先皇八月已从內帑中,拿出白银两百万饷辽,但目前来看,最多也就能撑到年底。
而大明国库太仓库中,每年的岁入,计约四百万两白银;可九边的军饷一年就高达九百万两以上,外加南北京营每年耗费的百余万,朝廷每年的军饷开支要上千万两白银!
这还没有算上应该发饷的卫所,虽说卫所废弛,十不存一,已是人尽皆知;但是连年无饷银下拨,只会是愈发不堪,名存实亡了......
呼,朱由校不由的吐了口气。
朝廷的“赤字”太高,入不敷出,就只能克扣拖延了;若是算上往年的积欠,那将是个天文数字;于是就只能勉力维持,支撑一年是一年。
饷银如此,至于马匹、兵器、甲胄,乃至军服,可以想见,只能是更缺了。
至于战力,除了辽镇稍强;其余边镇,将将能战之外,天下卫所乃至京营,怕是朝廷中的“衮衮诸公”,也没法再做他想了。
猛然,朱由校想到一个问题,看向李汝华,似乎有着什么希望,急声问道:“这些饷银都是士卒们如实领取吗?”若是大部都是将校们喝兵血耗尽,整肃纪律将会是第一位的,那总比无中生有,变成银子来会好点罢?
老臣闻言,面色古怪的看了过来,自即位以来,皇帝就展现出了不合年龄的成熟,倒让人忘却了,他这个年纪,本应该是不谙政事的才对。
似乎是不忍打破皇帝的希望,顿了顿,他方才轻声说道:“陛下,若是按照在册编制,怕是军饷还要翻一倍不止;户部、兵部每次大额发饷前,都会委派京中能吏,前去各边镇点验的。”
呼,朱由校略显颓然的靠坐在椅上,按老臣的意思来说,虽然边镇将领肯定会贪冒军饷;但大头,依旧是朝廷饷银的不足;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大明将官养亲兵盛行的原因罢,因为根本就没有银子,养足额的士卒......
一想到边镇将士,缺兵器,少衣甲,少马匹,甚至可能都吃不饱,却要去作战,他的拳头又捏了起来。
一直在旁侍立的老太监,此时也用略微心疼的眼神,看向了年轻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