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首!?”朱由校闻言,怒气上涌,他的确“是”百姓,现在也依旧这么看待自己:“太祖也是黔首,我也是黔首!黔首也有父母妻儿!亲王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
郑氏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连哭嚎都忘却了,口中喃喃:“太祖、成祖的颜面都给你丢尽了,洪武皇帝可是朱熹后人,你这个逆子!实在不配作朱家子孙呐,你不得好死.......”语气中满是怨恨。
“太祖祖父,熙祖裕皇帝,名叫朱初一;太祖父亲,仁祖淳皇帝,名叫朱五六!”朱由校直声,打断了郑氏那如梦呓一般的诅咒;洪武大帝的先祖,听名字便知道是穷苦人家出身。
“况且,先祖洪武皇帝,何曾说过自己是朱熹之后?!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儒生,有何资格忝居洪武大帝的先祖之位?!”
“太祖的颜面,是驱逐鞑虏,恢复汉家衣冠!保我万民百姓不受屠戮压榨!是恢复燕云十六州,挺直我中华脊梁!是平定四海,万夷来朝!是休养生息,杀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安稳盛世!”
“成祖的颜面,是追亡逐北,让我汉家仇雠难以生聚的王道霸气!是天子守国门,定我大明两百年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的刚强之气!是七下西洋,宣威洋夷,取四海之财,供我中华所用的天之威仪!”
“这才是天潢贵胄之所为,才是天家的颜面!”
如巨锤一般的话语在殿中回荡,密集地砸向了眼前的妇人,原本强撑着直立的腰背,也逐渐弯了下去,朱由校漠然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和憎恶。
“大明的颜面,可不是养着那些如猪狗一般无用,却只知道食民而肥的饕餮!”朱由校语气变得幽幽:“郑氏你可知道,有多少百姓恨不得生食藩王的血肉?!”
看着眼前至死都无法母仪天下,委顿在榻上的老妇人,朱由校心中那股郁气似乎全部发泄了,随即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恐怕是对牛弹琴,既然已经确认了罪魁祸首,自己也该走了。
“我的颜面,是挽狂澜于既倒;是让数千万同胞,不再丧生于异族之手;是让华夏,不再停滞沉沦数百年,永立于世界之巅......哪怕手上污浊不堪......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功勋,才有资格被视为是天潢贵胄!”
“你们,不配......”这些话,只对自己说。
身后是哭嚎一片,满地狼藉,四处可见血迹。
不曾迟疑,少年径直走进了金光中,心如铁。
......
日后,皇贵妃郑氏,迁往哕鸾宫;宫中下旨册封皇弟朱由检为信王,即日出宫;现司礼监掌印太监告老还乡,前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昇斩首午门外。
四品少詹事钱龙锡,降职为再无升迁希望的信王府长史;督察院中数名御史,直接被皇帝下旨,迁往贵州等土司所在任职县令......
内阁、吏部、科道,似乎是感受到了皇帝的怒火,没有丝毫拖延地票拟执行了;督察院中也是失声,那几个御史可是前些天,私下说要立储君的;而钱龙锡时常走动信王处,也是朝中皆知......
一时间京城噤若寒蝉,朝野百百官、城中百姓只敢私下议论纷纷,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有好事者联想到王恭厂的爆炸,于是有关信王和皇贵妃合谋,意图弑君的传闻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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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二月,禁中内侍、宫人杖毙者、逐出者,不止千数;三月,贵妃之子常洵,被城外丐殴,路人皆围观,遂死。
——《酌中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