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他又对吴汝胤说道:“神机营新来的乡巴佬兵和那周遇吉,吴兄可得盯着!”
想到那个一向不合群的武将,这次竟然还被拔擢了,吴汝胤笑意变淡,眼神逐渐变冷:“我会叫拔都先斩了他!”正好趁此机会,发泄下心中的不痛快,成天那副保家卫国的作态给谁瞧?
刘天锡微微点头,拔都是个蒙古鞑子,大明军中的蒙古人本就不少,京营中的大都在恭顺侯麾下,拔都则是其中武技最高,最彪悍的一个。
从头至尾,他俩都没有提起过要顺着皇帝心意,整饬操练的意思,不说劳神伤身,就说两人城外庄子、城内府中,占役加起来怕不止两万之数。
还有那“兵血”饷银,虽说兵部年年发饷不足,但他们自然也要切走部分收入囊中,经年累月下来,怕是分别也有了几十万两之多。
这些吃进腹中的好处,谁愿意吐出来?何况大明这百十年来,不都是这么过得嘛。
此番定叫那小皇帝好看,今次过后京营就是以我宁晋伯马首是瞻了!英国公怯弱年老,陈良弼多病无用......喝下一口酒,刘天锡只觉着兴致大好,想着等会叫两个清倌人来解个乏?今日“操练”半晌,实在有些疲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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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时辰,神机营中已是漆黑一片,只有营门和值守处有火盆在泛着光。
新晋的神机营武官周遇吉正在巡视营房,就着营中的篝火,却见本该看守营门的亲信,领着一个黑披风之人进到跟前,他不由肃声道:“这是什么时辰了?还要随意走动?”
那亲信知道将主对这些军中规矩看地极严,瞥了一眼身旁的来人,硬着头皮,低首抱拳道:“将军恕罪,是这位许千户求见。”若不是见有腰牌,这晚间他是怎么也不敢坏了规矩的。
周遇吉没有再训斥属下,知晓他不是胡来之人,只是皱着浓眉看向这位面色阴沉的“许千户”;只见“许千户”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锦衣卫千户许显纯,见过将军。”一抬头,披风下的人面色泛白,眼神阴冷:“卑职为王公公办差。”
他看着三十出头,河北人,前驸马都尉之孙,略晓文墨,武进士出身,为人阴狠,对这些武将倒是不惧。
周遇吉定定地看着许显纯,神色不变,虎目凝视;反倒是一旁的属下露出了然的神色,难怪将军能直升两级为这神机营武臣,原来和司礼监大珰相识,果真朝中有人好做官呐。
先是挥手,让属下去营门值守,周遇吉才又问道:“不知王公公有何事情要交办?”虽是皇帝金口玉言,但是他对番子仍是不愿多打交道。
“今夜,吴汝胤去刘天赐府中相谈,或许此时仍在,还请将军留意才是。”许显纯语气不变,仍是冷声道,他是魏公公的人,当下在东厂做事,只要办好了差事,自然有他的前程,其他的不用在意。
“这是宫中之物。”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轴卷,待对方接住,便拱手转身,向营外走去;留下周遇吉看着手中的轴卷,拧眉沉思良久,那两人一个久在神枢营,一人久在五军营,难道真要作乱不成......
夜里的风,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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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二月,帝巡京营,时人皆以为笑谈;实嘲君王天真,又讽兵卒不堪耳。
——《酌中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