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安民巷,今日又要杀反贼了,至于为什么说又,因为半月前已经杀过了。
但在福州城的大大小小居民看来,半个月前那不是杀反贼,而是福州城的绿营兵和八旗兵被杀!
前后来了千把人的八旗兵、督标、提标、抚标,噼里啪啦的打了整整一个下午,枪炮声震天,不知道人以为是福州城来了千军万马,但最后才知道,来劫囚车的,仅仅就是五个人!
五个人啊!五个人就把偌大的福州城闹得鸡飞狗跳的,小一千八旗兵和绿营来攻,最后还死伤上百,其中直接战死的就有三十几号,还死了一个正白旗的八旗佐领。
当时衣锦巷中亲眼目睹这场战事的居民,把事情传得活灵活现的。
我大清八旗天兵和绿营大兵的‘雄姿’,甚至都传到北边的浙省和南边的粤省去了!
当然,人们不会说是反贼火铳犀利,还有火雷,只会说闽省八旗和绿营废物,而反贼个个都是身高八丈,状如天神。
甚至还有人说,这些不是反贼,而是白盔白甲的天兵,他们披麻戴孝,来给隆武皇爷和国姓爷朱成功报仇了!
有了这些明显有天地会分子推波助澜的传说,衣锦巷一战越传越离谱,陈刀仔等五人被传成了能吐火放雷,撒豆成兵的神仙,而且最后他们也没死,而是杀光了福州城的八旗和绿营后,乘着筋斗云飞走了!
至于叶开抄袭的鲁迅那首更是传得到处都是。
因为那首已经被福州知府下令当场烧毁的,写在白绢布上的诗,不知道怎么的流传出去了!
这首诗极大震动了八闽之地的读书人,人人都想看看我以我血荐轩辕的人,是何样人?
如果说,这离谱的传说打动的是全闽的底层苦汉子,而那首则深深的震撼了八闽之地的文人士绅!
所以,今天闽浙总督魁伦想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反贼下场的再一次游街,莫名的有些变了味道!
林逢吉被卡在囚车里面,他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半月前陈刀仔等五人就义后,魁伦并没有当场下令杀掉林逢吉,而是又把他带回知府大牢,残酷的审讯了他十来天,想要林逢吉说出背后是谁在指示。
这十来天,林逢吉受尽了酷刑折磨,但他一个字都没说,每当挨受不住了,他仿佛就能看见陈刀仔和疍家四他们那一张张满是鲜血的脸。
“我以我血荐轩辕!我以我血荐轩辕!”神智都有些不清的林逢吉含糊不清呜咽着。
他也只能呜咽了,因为不但他嘴里被狠狠塞满了布团,连舌头都在出发的时候,被切下了半截。
恍惚间,仿佛是心有感应,林逢吉费力睁着眼睛往一栋小屋的二楼看去,那里有两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其中一个高一些的将手中的酒碗冲他举了举,随后轻轻的倒在了桌子上!
“吾今日定要痛殴你这狂生!”
“吾也正要痛打你这犬儒!”
两声怒喝在耳边响起,林逢吉想起那是谁了,苏州潘奕真,身边是他的跟班常熟赵孟问,昔年最看不惯他林逢吉的人来送他了!
“来了!他们都来了!”林逢吉露出开心的笑容。
酒楼上,眼泪模糊了潘奕真的双眼,他和赵孟问轻声而坚定的念了起来。
或排外,或革命,舍死做去;孙而子,子而孙,永远不忘。
这目的,总有时,自然达到;纵不成,也落得,万古流芳。
文天祥,史可法,为国死节;到如今,都个个,顶祝馨香。
越怕死,越要死,死终不免;舍得家,保得家,家国两昌。
阎典史,据江阴,当场鏖战;八十日,城乃破,清兵半伤。
苟当日,千余县,皆打死仗;这满洲,纵然狠,也不够亡。
暖日熏熏,这安民巷中,没了嬉笑小儿随着囚车打闹,也没人因为反贼没有高喊十八后又是一条好汉,而觉得不精彩。
水花阵阵,万寿桥边,魁梧的刽子手静静的来到林逢吉身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先生,我陈一刀是个粗人,但平生最敬重您这样的好汉子,你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让您受罪,府衙的谭四爷已经找了最好的皮匠,咱们拼死也要为你保个全身!您就安心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