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的墙壁,屋里各处放着漆黑木家具,圆桌,杌子,墙角高几上摆放着盆栽的水仙花,挂着的床幔绣着雅致的远山、白雪与红梅,处处精致,隔间的门上挂着珍珠帘子,采芹又跟着揭了起来,请她进去。
这一个隔间是书房,袁喜莲这才明白,这里和袁滢雪在泰昌的时候住的格局一样,中间是明厅,左边屋子两间屋子是打通了的卧房,右边两间屋子是以博古架隔开的里外两间的书房。
她走进去,袁滢雪正在窗棂下的偌大书案前画画,穿着一袭桃粉色家常衣裙,衬得她面若傅粉,肌肤白嫩。
“姑娘,三姑娘来了。”采芹上前禀告袁滢雪。
袁滢雪却没有收笔:“我知道了。”话说完,手里的画笔勾了最后一笔,才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袁喜莲。
进了屋子,紫衣已经为她解了斗篷,此刻穿着一袭不太合时宜的大红色绣金丝海棠的长褙子,一件月白色的裙子,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连额头也遮掩住,脸上只露出一双黑森森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袁喜莲大变样了,从前在泰昌县的她,生的娇艳美丽,性情泼辣,张扬着年轻恣意的魅力,现在的她,死气沉沉显得很阴森。
“没有茶。”采芹打算倒茶,袁滢雪微笑说了一句,她便站住了。
袁喜莲眼里露出怒气来,她开了口:“现在连你也看不起我?”
袁滢雪在一旁铺着四角软垫的椅子上坐下了,对袁喜莲淡淡笑着:“这话什么意思?我活该就一直活的不如你,这样你才能心里觉得舒服?袁喜莲,你这样的心态是不成熟的,是病态的。”
她看着袁喜莲的眼神是自信而张扬的,如火花刺痛了袁喜莲的眼睛,这应该是她才能有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她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我对你,连虚情假意都懒得维持。”袁滢雪挑眉说道。
袁喜莲,前世巴结上了袁惜娴,她与袁惜慧形影不离,一起成为袁惜娴忠实的狗腿子,以欺辱她,作践她,来给袁惜娴姐妹表忠心,最后也嫁的不错。
这一世,看她的眼神,认为她过的好了,这心气儿又不顺了。
袁喜莲低头看着袁滢雪,明明自己是站着的,可是却觉得居高临下的人是袁滢雪,她变得卑微而渺小,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袁喜莲眼神直愣愣的,在出神。
袁滢雪却没有耐心等待:“你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袁喜莲听了,似针扎一般恼怒:“袁喜棠那个贱人都能来你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袁滢雪看着发怒的袁喜莲,先是一怔,又觉得可笑,本性啊,一个人的本性,袁喜莲骄傲嫉妒的本性,没有因为她现在不堪的境遇而改变。
“送客。”她说。
采芹和采菱忙走上前,警惕地看着她,原来她是来找麻烦的。
袁喜莲忙说:“等等,我今天来,是有话要问你。”
袁滢雪不答。
“三姑娘,您请吧。”采菱走到她身边,冷冷说道。
在泰昌的时候,她这张也不知道挨过三姑娘多少的巴掌了,那些年加起来,她都记不清了。
袁喜莲不走,挺直脊背:“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是谁把我害成这样。”
袁滢雪觉得好笑:“你觉得会是谁?”
袁喜莲瞪着她不说话。
袁滢雪便笑着:“我敢打赌,你一开始一直怀疑并憎恨着的人,是我,你觉得是我害的你。”
袁喜莲蒙着脸,看不清表情,但是袁滢雪看到她的眼神在微微躲闪。
袁滢雪觉得实在好笑:“你走吧,你的仇人不在这里。”
说话完,袁喜莲猛地身形一颤,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一旁紫英忙上前扶着她。
袁喜莲突然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除了你,就只有她了,袁喜桃,我饶不了她。”
到最后几乎尖叫起来。
“带你家姑娘回去。”袁滢雪对紫英说了一句,转过身去。
袁喜莲含泪走了。
一路上,她眼泪不停,来往路过的袁府下人们,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像躲避瘟神一样,看见她就转身躲开,或者躲到路边远远地等她走了,才回过去。
泪湿了蒙脸的面巾,她在和风堂门口摘了下来,就听到屋里有袁有德的声音。
袁喜莲一愣,下意识一把抓紧了紫英的手:“我们回去。”
紫英知道说的海棠苑,便扶转身往旁边去了,海棠苑离和风堂不远。
只主仆两个才到了海棠苑,就听到里边乱七八糟的声音。
袁喜莲听到了袁喜棠的声音。
“别人睡过的床我睡着不舒服,先把这床搬出去,把我的床搬进来,暂时先凑合用吧。”
“这里放我的书,小心点儿。”
“这套桌椅太难看了,罢了罢了,等改天再换。”
“这窗户怎么还没有打开,你们知不知道她本来就有病啊,要通风了知不知道?要是我也像她那样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快点开开。”
袁喜莲愣愣地看着海棠苑里,七八十来个的丫头婆子在忙的团团转,有搬家具的,有擦洗窗台的,而她的东西正被一箱箱的搬了出来,堆在台阶下的空地上。
一贯沉默瓜亚的紫英也愣住了,好一会儿她一把拉住一个才搬了东西进来的婆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婆子被紫英抓着,忙一把甩开她的手,撇着嘴:“大老爷说我们姑娘大了,不好再跟爹娘一起住,说三姑娘既然与太太住着,屋子白空着怪可惜的,不如就叫我们姑娘住吧。这不,当头就得搬呢,都忙了大半天了。”
袁喜莲攥紧拳头,她转过身,正要离开。
袁喜棠听到声音已经走了出来,见到是袁喜莲,忍不住地就笑了:“三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本来爹说叫我住,我不住的,我说三姐姐身体不舒服,该精心在这里养着才是,可是爹说了,和风堂太太一个人怪孤单的,三姐姐搬过去,既能方便太太照顾你,你也能给太太尽一尽孝心,所以,我才答应了。三姐姐,您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