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一个或许聪慧过人,但毕竟经验欠缺的十四岁少年,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无论公子是否真心相助,”在即将走出学宫之前,沉默不语良久的田建终于又开了口,“只要田建还在君位一日,齐国就是公子的朋友。”
扶苏的神情中终于敛去了最后一丝戏谑。
这位齐王,直到此时,才真的给了扶苏意料之外的震撼。
从田建的语气神态中,扶苏可以肯定,对方说出这句话时的确是真心实意的,而这才是令人震撼的地方。
虽然一国国主所谓的友谊能经得几分风吹雨打仍未可知,但对着一位敌友尚未分明之人做出此等承诺,已经足可见齐王田建的确有着常人不可企及的过人之处。
此所谓得人。
可以想见,当田建以一国国君之尊礼贤下士,他能够得到多少人心支持。
或许,自己的这次无心插柳,真的可以成荫?
此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扶苏安排的车架旁边,将荀子扶上车之后,田建终于出言告辞,“国事烦扰,寡人就不多留了。请荀子、公子保重。”
“大王保重。”
齐王并未拖泥带水,说走便立刻走了。
当然,他还留下了为数不少的护卫,将保护扶苏,主要是保护荀子一行在齐国境内的安全。
在一声声“恭送祭酒”等贺词之中,昭国一行的车马缓缓驶出了临淄。
荀子年迈体弱,故而扶苏将自己的辒辌车贡献了出来,自己坐在了踏云之上跟在了马车边上。
“公子以为,齐王如何?”
声音清脆,故而不是荀师相问,扶苏闻言看去,果然是默默跟上来的卢炯。
因为她是跟着荀子和公子一起的,侍卫们并未拒绝卢炯进入队伍中,扶苏以为荀师是存着梨花压海棠的心思,故而也没有提出异议。
况且既然是荀子的弟子,想必其人也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也为能够为自己所用。
此时闻听卢炯的问题,扶苏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褒贬各半的评价,“齐王爱仁礼士,但似乎为人稍显急躁冒进。”
卢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却为对扶苏的评价做出其他反应,思索了片刻又问道:“那公子为何要帮他呢?”
小姑娘这么不认生的吗?
扶苏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即便张苍那般的跳脱性子,在与自己交谈之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来,这是时人在见到上位者之时的正常反应。
可观卢炯的言谈,竟似乎真的将扶苏作为了平等士人来对待一般,是齐国风物如此,还是这位姑娘的确与他人不同?
“为何要帮他?”扶苏摸了摸颌下稍稍有了起色的胡须,笑言道:“本公子助人为乐。”
卢炯先是稍有怔愣,回过味来之后就是笑得前仰后合,动静之大惹得张苍频频瞩目。
良久,卢炯终于止住了大笑,喘着气对扶苏笑道:“公子真……真妙人也。”
直到此时,扶苏才发现卢炯两腮的酒窝。
这位姑娘似乎也是个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