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早知甘茂并非循规蹈矩之人,只是在始皇面前有所收敛而已,扶苏仍是对甘茂的放荡本性估计不足。
怂恿本国公子去勾搭他国妃嫔,这得是多没溜的人才做得出来的。
扶苏头疼不已,不知道老狐狸是真的在耍酒疯,还是又有什么古怪谋划。如今从甘茂嘴里说出的话,扶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幸好小插曲过后,甘茂正了正衣冠,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扶苏所熟悉的高深莫测的笑容,“春申君昨日单单拜访公子一人,不知有何话说?”
“昨日不是已告诉过甘相,春申君是想请扶苏阻止楚王会盟吗?”
甘茂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是自然,总不能是找公子寻医问药的。老夫想知道的是,春申君是以何种说辞来劝说公子的?”
扶苏眼神一凝,不知甘茂为何在此时问起,“为何昨日不问?”
甘茂似笑非笑地看了扶苏一言,“因为昨日公子还在犹豫,今日却似乎已是下定决心了。”
扶苏眉头一挑,却没有问甘茂是如何看出的,对方必然不会回答不说,平白还会惹来嘲笑。
见扶苏不答,甘茂也并未逼迫,而是意味深长地留了一个眼神给他,“公子是,且只能是昭国的公子,此一点还请谨记。”
他猜出来了。
扶苏伸向酒爵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转头看去,甘茂却已离席而去,正站在了楚王身前,躬身下拜。
注意到甘茂突然做派的,不知扶苏一人,堂上觥筹交错的众人纷纷停下了交头接耳,将视线都对准了这位纵横列国数十年,美名恶名均是当世翘楚的大昭外相。
“楚舞悦人耳目。”甘茂朗声高言,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之后,又对着郑袖遥遥再拜,方才的酒酣神态仿佛只是扶苏的错觉。
郑袖轻轻颔首答礼,并不说话。
甘茂也未期待郑袖回话,而是接着说了下去,“多看两次却也没了惊艳。”不顾楚王明显阴沉下来的神色,甘茂毫无停顿地继续侃侃而谈,“楚酒香醇,多喝两口却也令人腻了。”
席间众人多愤慨神色,似乎受了颇多侮辱。甘茂视而不见,扶苏却是露出了些许嘲讽神色。
不过只是说了说楚酒而已,这些人便在楚王面前如此作态,做戏的样子倒真令人作呕。
甘茂却还没有说完,“长久拖下去也并非良策,是战还是会盟,还请大王早做决断才是。否则甘茂等得,我王却未必有这份好耐性。”
这一下,扶苏相信众人的愤慨神色中,终于有了几分真诚的怒意。
如此明显的威胁,令楚国君臣愤慨之余,也令扶苏不禁为甘茂的大胆抹了把汗。他真怕楚王一个不高兴,就随口吐出一个“烹了”。
也不用大费周章地准备,此时大殿门口就有一个用来炖煮鹿肉的大鼎,鼎中汤水正煮得沸沸汤汤,用来烹人想也不差。
如果一会楚王真的要烹杀甘茂,自己是出于人道主义救上一救?还是赶紧想舅舅告罪保住自个儿的小命要紧?
正当扶苏胡思乱想之际,却见楚王并未理睬说完威胁之语便拢袖站在堂前的甘茂,而是转过头对着他开了口。
“扶苏,春申君告诉寡人,关于此次会盟,你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