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器械,中原民族在此时都有着压制性的优势。
在大规模的和亲导致的工匠流通(作为和亲中的陪嫁,各类工匠是胡人首领们最喜爱的)以及他们自身所有的先进技术借此被蛮族学习之前,中原的绝对优势还能保留数十年。
此后,至少在北方民族与中原民族之间的巨大鸿沟,就逐渐被填平了。
有趣又无奈的是,被中原正统儒家文化斥为“奇技淫巧”的先进工匠与技术,反而却深受蛮族的重视。
大昭虽然同样将农放在工之前,但显然至少在军事层面,对于技艺高超工匠的待遇还是非常好的。
此时与赵佗同乘一船,在他身后不断探讨改良船用投石器的几位墨家士子,便是墨家在昭国重视工艺的理念下得以在此次攻楚大战中一展长才的缩影。
而除了昭国一贯以来的重视,墨家之所以能够真正参与进战事来,还是凭借了他们走上层路线的成功。
随着苏梦泽在扶苏公子新法推行中的作用被广泛认可,甚至得到了昭王的称赞,墨家在昭国立刻由与儒家一般尴尬的地位跃升为仅次于法家的强势学派。
与更为理想化,崇尚“非攻”的传统墨家不同,昭墨这一支更加希望通过实现中原大地的统一,来达成最终的和平,也就是所谓的以战止战。
当然,在我们看来昭墨的理念相比于他们脱身的传统墨家虽然现实了一点,但同样也显得十分理想化。
我们知道,只要国家这个理念还存在,战争就永远不可能真的结束。而文明的进步甚至会让战争的形式远为残酷。
但这些都离赵佗,甚至着眼全局的扶苏都太远,他们此时要做的只是在统一进程中很小的一步而已。
凝视着岸边高升而起的袅袅黑烟,在船头伫立良久的赵佗喜上眉梢。
被公子称为“特种部队”的敌后精锐成功烧毁敌军粮仓了!
与中原宽广平原上的大规模会战形式不同,南方密林中的战斗自古以来就是以小规模冲突为主的。
而小规模冲突,自来就是特种作战的天下。
这一点,早在巴蜀攻势开展以前,就被扶苏所预料到,并传授给赵佗了。
用力捶打船帮了一下,赵佗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向传令兵发令:“传令,船队靠岸,开始突袭!”
随着传令兵登上望台以旗语示意,接到旗舰消息的各船纷纷以同样的旗语相互传递消息,并且以号角声作为进攻的发起。
船队开始稍微转向,紧接着的却不是靠岸,而是按照由扶苏公子与国尉尉缭子共同编纂的《军事手册·水战篇》中指导的那样,先以覆盖性的密集投石将岸边能够掩藏军队的树林灌木进行了数轮投石。
即便巨木林立,导致投石的效果有限,仍然不时可以听到惨叫声远远传来,而覆盖射击最重要的作用当然不在于杀伤,而是逼迫敌军让出前沿阵地以及打击敌军的士气。
在覆盖射击的掩护下,登陆的军队几乎没有遭到像样的抵抗便达成了对岸边阵地的占领。
而以赵佗的经验,要在敌军控制的口岸完成登陆所要付出的巨大伤亡,就这么被简单的几轮投石所消弭,这令他对从未谋过面的大昭长公子有了些许的崇拜,甚至畏惧。
如此一个战争经验并算不上丰富,甚至更从未指挥过真正水战的公子,竟然对比他这样一位宿将更懂得水战,这让人怎能不脊背发寒。
难道这世间果真有生而知之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