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昭国实力确实远强于山东任何一国,但对于昭国而言,要吞并我大楚显然也稍显不足。只要利益一致,虎狼昭国也能议和。”
说到这里,熊横却突然住了口,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屈子要在此时见自己了。
“是因为孤在早朝上所说的那些话,屈子才会来的。”熊横的神情从热情转向了冷淡。
也不再自称为“我”,而是换上了面对一般臣子时所用的,用来显示尊贵与疏远的“孤”。
“王上的聪慧一如往昔。”
“只可惜屈子却被仇恨蒙蔽了。”
“却不知王上为何却忘了国仇家恨,竟要与仇敌媾和?难道死于战事的数十万楚国儿郎的性命,竟在王上心中无足轻重?”
“这话是该孤来问屈子才对!”熊槐长身而起,第一次对这位为自己传道授业,如同师长一般的屈子以严厉的口吻发出质问,“屈子难道觉得楚人的血流得还不够吗?
“就在你我争执的现在,不止是屈氏,景氏在宛城,项氏在留城,大楚处处都有好儿郎在流血牺牲。”
熊横上前几步,走近了屈子身前,“而他们如今本该能与家人相聚,而非徒然死于战祸!”
说完了这些,再看到屈原不为所动的眼神,熊横知道屈子一点都没有为自己所打动。
突然叹了口气,熊横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
将军想要立功,文臣想要流芳,君王想要争霸,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与自己一般,想要这天下百姓,再不受战乱所苦吗?
或许那个曾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大昭贤公子能稍稍体会自己的心情一二?
“屈子曾教导过孤,举凡王者行事,时刻要将国家、将百姓记在心中。这,孤记得很清楚。然而如此教导过孤的屈子,却不知为何竟都忘了呢?”
“正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王上才绝不可与暴昭媾和。”
屈原的语气中竟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惋惜,“王上心性良善,本该是一位仁义君子,若在盛世之时,自然可为一代圣主,照耀万民。”
说到此处,屈原的声音却突然转冷,“只可惜,如今正是群雄相争的乱世,一味只求自保而不思进取,到头来只能落得被人吞并而已。”
“若这不被吞并,要以数十万,甚至百万楚人性命来换,可是值得的?”
“当然值得!楚人之所以为楚人,就是要有如此气魄!若连楚国都不存,楚人将何存焉?”
“若楚人死光了,楚国还将何存?”
屈原本还要再说,但在看到熊横年轻却坚定的面容之后,却突然叹了口气,“看来无论如何,屈原都无法说服王上了。”
“此心同理。”熊横快速作答,显然对于无法说服屈原同样感到无可奈何。
“既如此,屈原便不多扰了。还请王上保重。”
屈原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如今已经得知了结果,便不再继续伤神了。
“屈子何往?”
熊横没料到屈原竟然就这么说走就走,赶忙出声询问。
然而,屈原却丝毫没有停下解释的意思,很快便重新退回了黑暗中。
看着屈子身影的消失,熊横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