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郭宗谊颔首,取出张氏那封信,道:“可知道昨日那个在我面前自尽的女子?”
“标下略有耳闻。”
“这差事便和这女子有关,此女为卢台军使兼榷盐制置使、领坊州刺史张藏英的女儿。”
“卢台,那岂不是在契丹治下?”曹翰略吃一惊,先前只听闻此女死得凄烈,没想到竟有这等来历。
“正是,张氏一家皆心向朝廷,这次她也是奉父命回老家省亲,与随从在路上被流民冲散裹挟,这才一路到了京城,她死前请我将此信转给她阿耶,希望能劝得张藏英弃暗投明。”
言罢,郭宗谊将信推至曹翰面前。
是何差事,已再明确不过,曹翰极有自知之明,深知殿下身边,能为细作者不多,能信者仅他一人耳。
当下,曹翰不假思索,收起信,振振有词:“标下必不辱命,定能将张藏英招揽!”
不料郭宗谊却直摇头:“卿不必将其招揽至朝廷。”
曹翰一头雾水,叉手道:“标下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郭宗谊未答,站起身,踱步至院内,此时万籁俱寂,树影婆娑,天上月朗星疏,薄云流雾,正是一派和美夜色。
他顾曹翰,悠悠道:“送信劝降本不是难事,皇城司有大把的人能办,我却自陛下面前,将差事揽了过来,还派你亲自前去,卿若将张藏英接了回来,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
曹翰听懂了,沉默一阵,他开口道:“标下明白了,殿下是希望从张藏英身上撕开个口子,让我们的斥候细作能顺利潜入契丹境内刺探敌情。”
郭宗谊神秘一笑:“卿只答对了一半,将张藏英策反后,不必急着回来,就留在蓟州,将架子搭起,而后我们再图另一半。”
“标下省的,不过若办此事,标下还需要一些人手。”
“卿可有人选?”
曹翰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有,标下在军中认识几个斥候出身的袍泽,若能得他们相助,标下定能建功。”
“好,人你尽管挑,不论在哪一军中,我都会想办法将他们调来。”郭宗谊欣然应允,又问道:“他们可有家眷?”
曹翰回忆一阵,摇头道:“有两位没有。”
“没有家眷的不成。”郭宗谊微笑拒绝。
曹翰知道其中用意,爽快道:“标下明白,不过还有一人,不知道殿下愿不愿给?”
“且先说来。”郭宗谊没有立刻答应。
“便是先前田平队里那韩姓书生。”
郭宗谊闻言,心中生奇,这韩措大现在还跟着田平在后院养马呢,是个比曹彬还老实百倍的酸儒,曹翰要他去办这等差事,岂不是赶鸭子上架。
曹翰见殿下没有吭声,面露狐疑,连忙解释起来:“这韩书生本名韩棋,乃是唐末朔方节度使韩逊之孙,韩逊……”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郭宗谊打断他,这韩棋本是灵州人,其伯父为韩逊长子韩洙,其父为次子韩澄,韩逊与韩洙相继病卒,这朔方节度使落到了韩澄的头上,但韩澄性格软弱,天成四年时有军校作乱,他被杀,子嗣流亡各地,这韩棋便是他的遗腹子。
“卿对他倒是了解,只是韩棋不过一普通士卒,最多识几个字,你要他来有何用?”郭宗谊质问道。
曹翰面色一苦,避开夜色下那道锋利目光,解释道:“常在殿下身边行走,一来二去,我与韩棋也熟络起来,这才知他身世,亦知他是有大志向的,不甘心在马棚里呆一辈子,便求我若有机会,向殿下美言,刀山火海他也去得,只要能让他一展平生之志,便是死也情愿。”
郭宗谊盯着曹翰,似是在辩别真伪,不久,他展颜笑道:“既如此,便给你了,只是卿要如何约束他呢?”
曹翰闻言面色转厉,恶狠狠道:“若他敢坏殿下大事,标下亲自剐了他!”
“首要还是防微杜渐。”郭宗谊叮嘱道,折身便欲回屋。
曹翰正要跟上,郭宗谊却道:“卿请留步,此事宜早不宜迟,准备停当,便与祝仁质的贩盐队伍一道北上。”
“惹!”曹翰喝了个亮诺,看起来是信心十足。
郭宗谊满意的点点头,先不说曹翰本事如何,便是这股子劲头就能让上级宽心。
接着,他又一指廊下的木箱:“这里有些银钱,卿且拿去,把那座小院买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