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那边,一同贩马的兄长和侄女等人,究竟是死是活,王歹儿已经完全打探不到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如果能回临潢府看看,或许找到其他的族人,那么,自己至少便不再是漂泊无根之人。
这个念头一旦生成,就再也遏制不住。
何况他虽不擅长养马,但自幼耳濡目染,自觉在贩马和相马方面,还是懂一点的啊!
于是王歹儿便专门去向有司报名,顺利参加了这支紧急组建的小小队伍,跟着李云来到了辽东。
可惜,自家的运气差了点!
踏上辽东的土地才两天,就要死在这些狗日的野女真人手里了!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正待合身扑前,拼一条人命便赚一条,忽听旁边有人暴喝一声,手起刀落。
距离最近的一个野人正在刺击,探出的手臂被一刀挥过,齐肘而断。
那野人纵声惨叫,他持刀的前臂落地的同时,伤口处被撕裂的深红色血管抽搐飞舞,往四处飙射鲜血。王歹儿被喷了一头一脸,连忙擦眼,肩膀却被一人用力抓住了。
李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吼:“往后,往后滚下去!”
“小子你找死吗?”王歹儿嘴里骂着,身体顺着李云用力的方向往后便倒。
原来他身后不远处,便是一个斜坡,斜坡上也不知堆了成百上千年风吹来的落叶枯枝。两人同时后仰,便翻翻滚滚地顺着斜坡一路下去,身体在枯枝败叶间快速滚动,偶尔撞上树干,沿途挟裹泥土、碎石、烂木头,最后轰轰隆隆地越滚越远。
也不知滚了多少圈,两人的身形再度往下直坠,原来是落进了一条湍急小溪。
两人喊着,呛着,咳着,在溪水里疯狂地扑腾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处滩地停了下来。
而高坡上头那些野人的呼喊,好像一下子隔着远了,隐隐约约,几乎都听不见。
李云的额头不知何时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地流淌着,把他半边脸都染红了。他晃了晃脑袋,干呕了几声,然后摸摸身边的地面,咧了咧嘴:“软的,都是好地啊!这趟运气不错,这合厮罕关周边,果然都是好地。哈哈,这些土,比信安海壖的碎石头要软多了!”
王歹儿全不理会李云,只嗷嗷地闷哼。
原来,他适才全神贯注厮杀,一直没得空拔出大腿根部所中的箭矢。结果滚落的时候,箭矢后段折断,前端却往肉里扎得更深了。
好在没有伤到血管,只是卡在肌肉深处。
王歹儿脸色惨白地咬着牙,手指哆嗦着,硬生生把箭簇从伤口深处拔了出来。顾不得包扎止血,先抬起血手,把箭簇拿在眼前看看。
运气不错,这破玩意儿是用骨头磨制成的。骨头箭簇就算保养得差些,也不会生锈,不会轻易引发金创痉。
“你怎么回来了?”王歹儿缓了缓呼吸,问道:“老黄呢?”
“死了,否则我哪里顾得上回来接应?”李云道。
老黄便是那个胸前受伤,被李云背着逃跑之人。他本是登州一书生,因为女真语和契丹语说得不错,还会写契丹人的大小字,所以被政务司挑中了同行。
结果什么都没干,就死了。
“每次我单独领命行事,总是不顺利啊。”李云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运气差到这程度,一定有哪里不对。
李云认真地考虑了下,打算尽快去东莱山找个可靠的道长,做一场随便什么仪式,去去晦气。
可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另一桩麻烦事:“也不知营地那边怎么样……那个叫阿多的傻小子,是节帅的近侍,万一他有什么不妥,咱们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