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梅英拿出酒到了三杯,双手端起来递给婆婆一杯说:“媳妇敬妈一杯。”
刘甲说:“全到上,我们共同敬伯母一杯。”
罗望母亲端过酒杯说:“你俩个苕儿子,媳妇有了不能喝酒。”
刘甲说:“啥有了?连一杯酒都不能喝了?”
母亲又解释一遍:“她俩可能怀上孩子了。”
刘甲这才明白,腾地一下跳起来,拉住林兰英说:“这么大的事咋不早说,让我摸摸。”
林兰英羞涩地低下头,拔拉开刘甲伸向肚子的手,低声说:“这月那个没来,可能是有了。”
林梅英大方地说:“你哥俩就乐呵吧,我也一样,八成是怀上了。”
罗望也高兴的说:“兄弟,大喜呀,来一杯。”
刘甲端起酒杯得意洋洋地说:“姐夫,我比你厉害吧,结婚两月就种上了。”
酒足饭饱后,刘甲对罗望说:“姐夫,今天白俊和成锐弟商量着要开一家面粉厂,地方都找好了,在北大池邹家油坊的上首。”
“是个好主意啊,北大池有天然的水源、水沟,有落差,流速很快,起几座连体水磨不成问题,投资额度不小呐。”罗望去过邹家油坊,知道那儿的地形水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刘甲说:“可以啊,你怎么没说他们可能用马拉石磨?”
“畜力拉磨投资小,运行成本却很高,不易形成规模,再者说,甘州城每条街巷都有几家人有石磨,没有优势嘛。你有啥想法直说。”
“他们找我爹贷款,我爹没有答应,他没告诉我为啥,让我和你商量。”刘甲说出了找罗望的原因。
罗望说:“那是因为大掌柜很看好这事,又怕那两位一家独大,将来操控面粉市场,当然不会轻易答应贷款了,这是逼迫他们从甘州富户中间募集资金,把厂子搞成股份制,用董事会来牵制成锐弟和白俊。明白了吧!”
刘甲建议道:“那我们去找一下他们,加点柴火,促成这事怎么样?”
罗望说:“这事急不得,他们有想法、没办法,没本钱嘛,等着吧!”
“姐夫,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个阴谋家了,等鱼上钩是不是,好,听你的。还有个事商量一下,我想给工人们长点工钱,你看行不?”
长工钱的事,在年度核算时罗望就和刘元柱提过,刘元柱不仅没有答应,还讲了一通:“升米恩斗米仇、猫肥不食鼠”等等的道理。这会儿刘甲又提出此事,罗望又不能推给刘元柱,就说:“兄弟,达盛昌衣帽厂、粮行去年获利丰厚,但这钱还是留着吧,我们想法子不断扩展,多招人也不错。还有,我想改变一下眼下的薪酬办法,你也想想,不早了,休息吧!”
刘甲坏坏地一笑说:“急着上炕呐,弄不成了,人家有了,干着急吧你,走喽。”
成锐弟和白俊贷款遭拒,心有不甘,晚饭后到旅部求见韩起茂。两人把办厂的想法和刘元柱的态度说了一遍,韩起茂称赞:“这就对了嘛,一县之长就该兴办实业,带动地方经济。缺本钱不要紧,思路再开阔些,眼睛不要只盯着银行,多想办法吧。……,既然来了,问你俩一个问题;今天我到山峡转了一圈,发现屁窝子大的小县城热闹的很,市场、饭庄都很红火,反观甘州,西北最大的皮货、生畜交易市场成交量不到原来的七成,价格还很低迷,做小买卖的商号、饭庄、车马店生意都不好,就关富智的顺来馨巢一天到晚都很热闹,再就是达盛昌还行,这是为啥?你俩说说怎么办?”两人不知道现在山峡城里是什么情况,对甘州城内的状况也没有好的招数,只能缄口不言。韩起茂站起来说:“成县长,明天陪我去刘家,再拜访一下那位甘州名人,回去吧。”
韩起茂、成锐弟带着小马大清早就来到刘家。刘元柱刚穿戴齐整准备去银行,下人来报韩旅长、成县长来访,刘元柱紧着走到街门口迎接,边让客边说:“韩旅长凯旋归来,刘某恭贺了。”韩起茂也客气地说:“仰仗马长官坐镇指挥,将士神勇,苦战一年方才打退孙殿英,不易啊,刘会长带头捐款,今日特来致谢!”
说着话,几个人进了堂屋落座,韩起茂笑吟吟地说:“刘会长,贵公子大婚,韩某人远在前线,没能到贺,今日补上十块大洋的贺礼,礼轻仁义重哟。”说完冲小马一摆手,小马打开手里的木匣,取出一个锦盒,双手递过来,刘元柱双手接过锦盒放在八仙桌上,弯腰作揖说道:“韩旅长军务繁忙,还惦记犬子婚事,送来如此大礼,刘某谢谢了,改天我让刘甲专程登门拜谢。”
韩起茂说:“区区薄礼,略表心意而已,今天来还有一事求教于刘会长,你也清楚,成县长虽是文人,却出身兵营,于经济之道也是门外汉,我韩某人虽说是军人,守土一方,现在战事已平,提振地方经济那是应有之责,还望刘会长不吝赐教。”
刘元柱以为韩起茂是为面粉厂贷款而来,不想韩起茂却是为甘州经济状况问计,略加思索后说道:“赐教不敢当,就说说个人的一点看法,就从今年说起吧,甘州今年是丰收之年,普通老百姓却家无余粮,原因两位长官清楚,两次征收军粮、赋税、地主的地租加到一起太重了嘛,预收赋税就是把后人的财富让今人享用,寅吃卯粮,老百姓承受不起了嘛,没有安全感,有钱也不敢花,市场哪能繁荣,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造成这个局面的。经济之道,莫先于惠民,惠民之道,以减赋蠲租为首要。刘某减租、打压物价,表面上看是收买人心,本源是为了让老百姓手里有余钱,……。长官为官一任,异地仍旧做官,我们不一样啊,世世代代都要在这儿繁延生息,盼望着百姓富足,我们这些富人才能活的安生。韩旅长、成县长,轻聚敛、薄征赋、放水养鱼才是提振经济的手段,人们手里有活钱花了,市场才能兴旺起来是不是。说的不对请两位长官别见怪。”
“受教了刘会长。”韩起茂态度诚恳地说道:“我军入驻甘州后,因战事不断,军费紧张,筹措经费让甘州市民承受了过重的负担,从今往后要停止加征各种捐纳,军粮征收一年一次,还有军需物资一律购买,不得强制征用。
刘会长作为商会领头羊,提振地方经济可是责无旁贷哟。过去你不信任我,连查到吴家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直接捅到了省府,就算是有情可原吧,我韩某人不翻这个老账了,现在还望刘会长支持县府,支持成县长的工作。”
无论韩起茂是出于什么动机来找刘元柱,又是什么目的作了这番表白,说的话还是让刘元柱头上往下淌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忙着表态:“一定支持。两位长官,以前刘元柱认识浅薄了嘛,请韩旅长莫要见怪。”
成锐弟忙接过话头:“刘会长,办面粉厂的事你有啥高见?”
“成县长,你和白俊来贷款时我就说过,办工厂是好事,我大力支持,我不赞成贷款,但我愿意以个人名义投资,请成县长多考虑,怎么才能把面粉厂办成甘州人自己的厂子?”
又聊了一会,韩起茂告辞,离开刘家,一行三人又拜访了林之甫,同样的话题,林之甫建议放开边境禁令,实行自由贸易。县府牵头,吸收民间资金开办实业。取消税收只收银元的规定,打击黑市。推行减租,减轻农民负担,让农民的日子好起来。
告辞时,成锐弟对林之甫拱手行礼道:“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林先生谢谢了!”
回去的路上,韩起茂嘱咐成锐弟:“抓紧时间把面粉厂办起来,还要搞一份提振甘州经济的计划书上报省府和西宁长官署。以前我有点小看这些地方绅士了,人家手眼通天,弄的我自己很被动,古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不止,应该是有钱能驱神动鬼才对,刘元柱带头捐款不仅落了个好名声,还堵住了我的嘴。老弟,咱们得学会和这些富人打交道,要给足人家面子,让他们乖乖地掏腰包办我们的事才是正理。当然,这两位今天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以后咱得注意才是,草料足,羊才能上膘,羊肥了才好宰杀吃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