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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三人飞马走。
腹中如擂鼓,丁丁麻抽抽。
(坐久了的胖子自然懂,更别说骑马颠簸。)
此时黄昏时分,三人一路风尘,在太平街附近翻鞍下马。转眼间冬去春来,又到了**的季节。伦敦哥打算喝一回花酒摸一回花姑娘:他奶奶的,如今咱也有钱了,和尚摸得,我摸不得?林、朱二人相视一笑,只得牵马随行。
王伦抬眼望去。只见一朱门高楼,门楣上挂着一块匾,匾上龙走蛇盘“有凤楼”三个大字,门两侧红漆的柱子上各挂着一面烟月牌——“歌舞尘外落,风流水中游”。门前并没有浓妆艳抹,手拿罗帕,倚门而立的小姐姐们,只看到亭台楼阁,只听到丝竹声声,高端、大气、上档次。
“恩,水中游不错,好文笔。”
三人鱼贯而入,这才看见这“有凤楼”果然收拾得整洁华贵:四面竟不见院墙,全部都是两层式的小红楼,画栋雕梁飞檐斗拱,楼上廊边都装着红木栏杆,瞧着颜色新近才新漆过。长廊里屋檐下吊着彩绘宫灯,宫灯的纸面儿上一水儿的工笔侍女、苏杭瘦马,微风吹来异彩纷呈。
这时才见到一位面皮白净的小龟公从耳房走了出来,一双笑眼儿钩子一样扫了扫朱富马上的包裹,这才不疾不徐地唱了个肥诺:“三位爷请了,小人静官儿,瞧几位爷眼生,可有相好的姑娘没有?”
伦敦哥猴急地回到:“头一次来,劳烦静官儿推荐几个好的,另备好一桌酒菜。”一块银子不温不火地递了过去。静官儿藏在箭袖儿里的小手儿颠了颠,脸上好似九九艳阳天一般,眉毛舒展的直通入鬓,小手儿忙不迭地招呼着下人们过来牵马,还随口嘱咐着:“选干净才打扫过的隔栏拴好了,喂上等的草料。”
林冲林教头略有些不知所措,一脸茫然:“店家,我这马认生,不如劳烦你引着我等到后院儿。”
朱富笑了笑:“林哥哥到底爱马。”伦敦哥畅然而笑,笑声爽朗又带着些许猥琐:“你林哥哥更爱大胭脂马。”想起了教头原配新丧,及时地煞住了车,又怕林冲心中不爽利,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到:“小弟一时兴起,只吃杯酒就走。”林冲看了看伦敦哥,点了点头,并无其他表情。三人牵马随着静官儿来到了后院。一路上只看到小二丫头:有的端茶、有的送酒,迈着细碎的脚步楼上楼下忙个不停,酒香、肉香、脂粉香让人不觉筋舒骨展、放浪形骸。伦敦哥兀地想起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想起了老朱,佩弦兄,你我同道中人也!
忽然听见“咣”的一声,王伦转头看去,一名女子撞翻了送水的小厮,一盆水翻在地上,罗裙半湿。身后一个臃肿肥腻的老鸨子几步追上前来,抓住那个女子的发髻,一扣一拎,就把她拖倒了身边,肥婆儿蹲下身子压着被人不知通透几万遍的嗓子一脸坏笑:“乖女儿,莫跑了,进了我家你还讲究三贞五烈?妈妈容你当了两年的清倌人!捧着你红透了郓城县!莫说妈妈心狠无情,云老员外给了六百贯的足钱接你出阁,以后就是麻雀变凤凰了!”说着伸出手掐住胸前鸡头嫩肉就是一个满转儿。那女子一声惨叫,发髻松动,青丝遮面,挣扎着在地上滚了两滚,一头撞在王伦小腿上,青葱小手攥着伦敦哥的裤腿儿,使劲儿使的指甲都扎进了掌心,浑然未觉,想借力站起来,可挣扎了两次怎么也爬不起来。那被掐的女子情急之下,死死的抱着王伦的腿:“客官救我啊,救救奴奴!”未曾嚎啕,声已哽咽,泪如雨下。
伦敦哥看着脚下抱着自己的女子,不知几分。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怜香惜玉(主要是清倌人这三个字),他横眉立目,一展手中折扇,又一折一折收拢起来,手背三筋并起,好像要捏死小强一般悠悠开口:“青天白日,尔欲何为?”朱富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色,差点没笑出声来。
肥婆瞥了王伦一眼,见王伦有些贵气,王伦身边的林冲马上横着一条枪,偏头看了看朱富背后的包裹,三角眼一转老脸扑簌簌抖下二斤粉来,立时笑成了老菊花:“她是我女儿,我是她妈妈,这是我们自家事,她是我们买进来的,郓城县人牙行里有卖身典契。偏偏她犟得很,只肯当劳什子清倌人,我们开行院的吃的就是这碗饭,就这么干养着她,怎么成?”
“奴奴原籍开封,本是良家阎氏之女,随父母流落至此,投亲未遇,怎奈我父染病而故,无钱安葬,只得芦席裹面。万般无奈,于街边插标卖首,得些许钱财安葬家严。家慈得知,气急攻心,当日便吐了血,没几日便随我父去了……”那女子躺在地上绝望地说道,就像诉说遗言一般,可是她的手却还死死地抓住伦敦哥的裤脚,比抓着救命稻草还用力。
肥婆老鸨已经想得通透,一把拉起那女子,替她理发整衣,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絮絮叨叨连埋怨带劝慰:“婆惜呀,你也别怪妈妈,这门子里的姑娘,谁不得经历这么一回呢?我跟你说过多回,早想开点也就早有个着落,怎么就是不听呢?也赖妈妈这几天心气儿不顺,说你说的急切了些,好了好了,快回房里……这女人呢,掌握不了命,也就掌握不了青春,你得信命啊……”她转身拿话搭伦敦哥:“你瞧瞧我女儿这可怜样儿!我还不是为了她好?花朵儿一般,也就这几年光景,别像我一样人老色衰在这受这份腌臜气!”
此时伦敦哥心中慨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找到了?唉,人道阎婆惜生张熟魏,可谁又愿讲失落往事,谁又愿意天生银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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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约黄昏后,美人看不够。
我见且犹怜,泪湿春衫袖。
此时阎婆惜立如西子捧心般立在屋檐的灯影下,王伦打量她时,鹅蛋脸,青螺眉,细腰身,大直腿,体态十分风流。
王伦心中默默给了九分,心中把他们两孩子叫什么都相好了,嘴上却说敞亮话:“尔等上厅之人,所图者金银也,吾观其言谈,大方得体……”伦敦哥骈四俪六说的费脑子,只好换了个姿势,双脚不丁不八,微微晃了晃脖子转说白话:“你们开妓院的图的不就是钱吗?她唱曲儿挣钱不也是钱?这么作践她,将来人也没了,钱也没了。人财两空――”
“小娘子,你可愿随我而去?寻一遮风避雨所在,缝洗为生,也好过这般所在。”伦敦哥缓缓地向阎婆惜伸出了手。
“哎哟,既然是这位爷有意我的好女儿,我就折一回棺材本,五百贯?”老鸨伸出猪蹄儿一般肥嘟嘟颤巍巍的手,打了一下伦敦哥的手嗔道:“婆惜,还不快扶贵人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