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映窗墨香隐,
皓月泻地幽虫鸣。
质本璞玉无瑕点,
独观天下看浊清。
诗画毕,刘穆之即捧起字画躬身递与王国宝。王国宝观之,大悦,乃合之;少顷,又将画展开,复观,朗声赞道:“好画!好诗!不愧是江左奇才,果然是英杰而出少年!国宝当裱以珍金,悬挂于中堂之上,以表吾之志也!”
“穆之,没想到你这丹青也是一绝啊,好诗!好画啊!”司马道子也赞叹道。
众人听司马道子如此之说,忙忙附和——说此画如何如何之美,此诗如何如何之妙,又如何如何符合王国宝之气质,刘穆之亦自谦之,此处暂且不提。
司马道子笑谓王国宝道:“王兄,你以为道和此人如何?”
王国宝因诗画而受用至极,于是捋须而道:“身谦而不卑,才华而不溢,可堪大用。”因谓刘穆之道:“今日道和相赠诗画之情,国宝必将铭记于心。”
刘穆之连连称谢,中客套之话,互相赞美之语,某暂且不提。
后冬涉川客重游会稽山,念当时刘穆之赠诗画之景,作诗而叹曰:
美诗美画才惊艳,
孰知诗外是何言?
穆之妙笔思退路,
国宝无知挂堂前。
是日,宴会尽欢而散,至于众人回府寒暄之语、途中之事,某暂且不表。
翌日辰时,琅琊王府,司马道子正与群臣议事。
忽有一侍卫匆匆而来,报道:“禀主公,江大人快不行了!”
众官皆面面相觑,王府之内一下安静下来,司马道子听闻此言,忙说道:“诸位大人先行回府吧,关于赋税之事,日后再议。”
随即,司马道子又对侍卫说道:“你且备马,随我一同去那江府。”
“诺!”
司马道子方到江府,便直奔江敳的寝室而去,及至,只见江敳形如枯槁,面色焦黄,已然奄奄一息矣。
司马道子心中却是奇怪:“为何这寝室之内,却无妻子家仆相伴,莫非江敳特意在等我?”
司马道子心中这样想,可是表面功夫却做得很足,忙忙趋步向前,“噗通”一声,跪于江敳的榻前,大声哭泣道:“江大人!何故如此?!道子还想与江大人共享这太平盛世,道子年轻,还盼江大人日夜教诲啊!江大人!”
江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他与这位主子之间的虚情假意,可是当他看见这司马道子一下便跪在自己的榻前,本来想说的话,却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眼泪已忍不住的流下,慢慢说道:“主公,莫……要如此,老臣老而……老矣,死生之数,乃……天命也……惟愿殿下克……成大业,以慰老臣……”
其咳嗽数声,又继续说道:“以慰老臣之……灵啊!老臣……知自己……命不久矣,惟愿陛下……以志相诉于……老臣,老臣愿尽……最后之力。”
说罢,躺于塌上,大声喘息。
“江大人,道子只愿扶天子于危难之际,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匡扶皇室,外抗夷蛮,愿我大晋还于旧都,重往日之昌盛,复昔日之光彩!”司马道子握着江敳冰冷的手,哭道。
“主公啊……你可知我为何……屏退家人?还有早上前来……看我的……刘穆之也被老臣……支开……就是想听主公真言啊!”江敳语气断续。
“江大人,这真是道子的肺腑之言啊!”司马道子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江敳听闻此言,摇了摇头,却挤出一丝笑容来,用力举起左手,指着司马道子说道:“主公啊……你志不在此!”
蓦地,其语气忽转高昂,又说道:“别人不知道主公的心思,老臣却是知道!主公不想大权在握吗?主公不想独掌朝政吗?主公不想做周成王吗?相反,主公你是日日夜夜都想啊!主公你虽然年轻,然而心智却是高于常人,恐怕就连当今的天子,昔日的曹操也比不过你啊!”
江敳用尽力气说完这一段话后,手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胸口起伏不定,眼睛也闭上了,似乎刚才的那番话费去了其许多力气。
司马道子听完,硬生生的楞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司马道子才说道:“看来道子还是年轻,江大人一语中的,道子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是,这也只能想想,我势单力薄,又有何作为?”
“若不是…………老臣命不久矣,主公……恐怕必会将……老臣斩首示众吧。”江敳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是的。”司马道子淡淡说道。
“好……好……主公要记住,成大事者……不可有情,如此……方能成就……事业,主公你……年少……便已如此……老臣……心中……甚是欣慰。”江敳对于司马道子的坦诚并不出意外,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如此,那道子应当如何而行呢?愿江大人教我。”司马道子如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