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祖宗。”林氏乖顺地应道,和谢长安一左一右地搀着谢老太太。
丫鬟青霜抱着一篮子银霜炭进来的时候,她家小姐果不其然,又裹得严严实实坐在窗口发呆,外边下着大雪,小姐自小在福建生活,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几日都是这样,傻乎乎地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景,脸上面无表情,眼神无光,要不是青霜自小服侍她,都难看出她其实是喜欢雪并且充满好奇的。
青霜叹气,小姐这副性子,喜欢不说,不喜欢也不说,让太太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她接近,只能拉着她们这些小丫头询问小姐的喜好,事无巨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她们都替太太心酸着急。
“小姐……”青霜轻轻唤道,看谢长安依旧一动不动呆呆地看雪,连叫她都不理会了,觉得有点好笑,提议道,“小姐喜欢的话,不如出去走走?太太说梅园那边种着许多红梅,开得正好呢,白雪衬着不知道多美……”
谢长安有了点反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往窗外试探了一下,立刻缩回来,把身上本来就厚实的棉袄裹得更紧了……
青霜有些无语,从没见过谁怕冷怕成这样的,就为她这个毛病,太太恨不得把府库里的银霜炭全堆进竹意院来,荣安侯也有些看不下去,逢见到谢长安都要催她出去外边走走,生怕她在屋里憋出病来。
谢长安似只在看雪,其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谢老太太晚饭前便同她讲过,她的姐姐谢长宁为了逃避和燕郡王的联姻,和林家庶房最没出息的表哥林谦私奔了。谢长安百思不得其解,林谦是个什么货色,她就有所耳闻,不过是个好酒色赌博的纨绔,也没听过有什么才名,如何就能得了谢长宁的青眼?谢长宁生得极美不说,最出名的就是她所谱的一首琴曲“云台调”,该曲谱被当做寿礼敬献给皇后,皇后大悦,道云台调意境深远,远非平常女子的脂粉俗曲可比,大赞谢长宁琴艺高深,堪称女中嵇康。谢长宁在古琴上的造诣被赞作堪比嵇康,这可是极高的赞誉,使得谢长宁名声大噪,还未及笄,求亲的人就已踏破门槛,其中甚至还包括当时才冠天朝的状元郎王灵风。
所以林谦到底何德何能,能叫这么个从来是众星捧月的绝世明珠甘愿放弃一切甚至背负骂名和他私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长脑没长眼?
谢长安完全不能理解大才女谢长宁的想法,或许天才皆叛逆,才显得更与她们这些俗人不同吧……
谢长安正想着,林氏身边的大丫鬟莺鸣来了,说是请小姐到老太太上房去,太太和侯爷都在等她。
谢长安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憋了这么些天,总算是要说事儿了。
谢长安拒绝了青霜要为她更衣的提议,她知道青霜是嫌她穿得像头胖熊一样走起路来难看,但在自己家还要计较这些也是没意思,就这么着吧。
青霜无奈,只能顺从地跟上谢长安的脚步,谢长安一路走,一路想,他们突然派人接她与谢老太太回京,虽然谢老太太怕她对父母生怨,只说是父母想她,她又到了年纪,早些去京城也好开始相看人家,但她心里门儿清,十年来没到过福建看她一眼,虽说早就约定好十三岁便要她回来,但也不至于这样正月都未过就巴巴地派人来接,必定是有什么事,指不定就和离家私奔的谢长宁有关。
听闻谢长宁已和天子近臣燕郡王府的世子订了亲,自己的哥哥在边关苦熬多年得不到晋升,谢长宁和燕世子定亲,估摸着就是为了借燕郡王府这股东风,好叫积攒了不少军功的哥哥青云直上。
谁能想到谢长宁任性至此,就这么跑了,留下个烂摊子……
烂摊子?等等!谢长安脚步一顿,心里登时掀起惊涛骇浪,她们难道想李代桃僵让自己去给谢长宁替嫁收拾烂摊子?
谢长安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登时又悲又怒,情绪充斥着胸口,沉甸甸地压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姐?”见谢长安突然间停了下来,脸色铁青,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青霜有些担心,连忙上前扶住谢长安,“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谢长安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我没事,走。”说罢推开青霜的手,大步朝老太太的上房走去,这时候看起来倒是不畏冷了。
外边的霜雪再冷,也没有她此时的心冷。
“当时我就回娘家要人,谁知林谦这腌臜东西不在就算了,林三那个作死的也说是带着他媳妇儿说上临洲巡视铺子,我母亲立刻派人去临洲寻,家丁回来却说连别院的大门都没能进去,林三派人死死守着,无论家丁在外面怎么逼问,就是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好事,他能不知道?”林氏说着,眼角又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