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医官陈治中摸脉施针完毕后,徐知谏将陈治中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先生,我父王身体如何?什么时候能够醒来?”陈治中摇头道:“大王早年征战沙场,多次受创,陈伤旧疾积累,今年年初疾病发作,这几天所谓的康复不过是枯灯熬油、回光返照而已,今天又突然摔倒,头部受重创,虽然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回一条性命了。老朽勉为施治,最多不过刺激大王体内仅存的一点精力,醒转片刻嘱托后事而已。”“先生费心了。”徐知谏派奴仆送陈治中去往偏殿休息。
未时三刻,徐温从昏迷中悠悠醒来。徐知谏等兄弟四人在床前侍候,见徐温醒来,遣散了侍妾、奴婢,只留父子五人。徐知谏将徐温昏迷后发生的处置措施一一简短道来,徐温微微颔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声说道:“四郎,你做得很好,孤不行了,快去遣人招知询回金陵,以知询为嗣,以知诰……”话还没有全部说完,徐温就气绝而亡。
郡王府内无论男女老少、长幼尊卑,尽皆嚎啕大哭,哭声震天。
七月二十四日清晨,江都城。一名军士策马从南门而入,向左仆射府邸驰去。半个时辰后,另一名骑士策马从西门直入,向大丞相府方向而去。
左仆射府书房内,徐知诰手握一块半圆形玉珏,眼睛直盯着跪在身前一丈处的军士,厉声问道:“此言当真?”军士答道:“千真万确,不仅某亲见,同僚均亲眼看到东海郡王侧身上马时用力过猛,跌倒在府前街上昏迷不醒。刁将军当时就交给某这块玉珏,令某快马加鞭向仆射报信。”
徐知诰来回踱了几步,深深看了军士几眼后,低声道,“彦能果不负我。”连忙上前扶起军士臂膀,温声道:“何军士快快请起,一路骑马劳顿,快快到客房歇息吧,晚间另有重谢。”说罢,向书房外大声喊道:“徐默,快带壮士到客房休息,好生招待伺候。”
片刻后,徐知诰紧握双拳,低声沉吟道:“天不绝我。事情果然被超回和迁儿猜中了,无论如何父王都不会再驾临江都了,知询只怕也会急返金陵。徐徐图之,镇之以静,切不可忙乱中漏出痛脚。当务之急,需亲去大丞相府打探消息,再行定夺后事。”拿定主意,徐知诰命下人准备车马礼品,到大丞相府问候。
大丞相府正堂,徐知询扼着报信骑士的脖子,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郡王……咳咳……昏迷不醒……”骑士费力答道。
徐知询将骑士重重推倒在地上,踉跄倒退两步,颓然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脑中思绪万千,“父王之前并未明确指定我为继承人,我不过是最年长的嫡子罢了。如今父王晕厥,我不在身边,万一父王不在了,知谏窃掌旌节,可该如何是好,悔不该父王听信徐玠所言,派我来江都谋夺辅政。”想到此处,徐知询脸上阴晴不定。随从前来通报,他也只是下意识地摆摆手。
不多时,徐知诰来到堂前,看到屋内情形,讶然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弟如此慌张?”看着徐知询如木偶般呆坐在椅子上,骑士遂一五一十将事情告诉了徐知诰。徐知诰让骑士下堂休息后,高声说道:“二弟,镇静!”
看着徐知询渐渐从迷茫中回过神来,徐知诰接着往下说:“二弟,当务之急,应当立即派得力亲信速去金陵打探进一步消息,同时预做准备。万一父王晏驾,还需二弟以父王元子之尊继承家业,稳住父王千辛万苦得来的大好局面,保住我徐家富贵。金陵那边自有三弟他们妥为处理。”徐知诰一边说一边拿眼偷瞄知询。
经过刚才的慌乱,徐知询也渐渐定下心来,遣得力亲信快马前往金陵,对徐温万一去世后的应对举措也在心中做了一番规划。
两人在大堂中聊了一堆无营养的安慰话语,各怀心思的焦急等待着。时光一刻一刻的缓缓走过,突然,一名甲胄在身的精壮军士飞奔堂前,纳头便拜,眼中含泪却不说话。
徐知诰见状,站起身来,假意说道:“愚兄告退。”徐知询眼睛一转,立即起身温声开口:“诰兄哪里话。”转身对军士说:“这里没有外人,父王到底如何了?讲!”
军士泣声:“郡王殁了。”
《后唐书·义养列传》:徐温,字端美,烈祖之养父也……所与举事者,号三十六英雄,独温未尝有战功……欲车驾至江都,会病卒,年六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