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复从一众军兵之后,传来一个粗狠的声音。
黄澍脸上,立时从蜡黄变得惨白,额头更有冷汗涔涔而出。
他看到正从舱内出来的王明,脸上的表情,怪异而羞愧,干脆撇过头去,不与王明对视。
原来,先前敌船射箭之时,黄澍这厮出于保命的本能,立即闪身躲在一根桅杆后,倒把太子王明给抛闪在了一边。
幸得有仆人穆虎及时前来搭救,不然的话,毫无准备的王明,现在已然是一缕怨魂了。
不过,黄澍这番只顾自己保命的躲避,却令他再无机会躲入舱中。
因为敌船在打放箭矢,大量射杀了船头守军后,便立刻搭上舷板,啸叫着强攻上船来。黄澍正慌乱逃跑之际,那敌军已蜂拥而上,将这家伙给一举擒住。
王明抬起头,目光越过面前的黄澍,可以清楚地看到,船头远端,已有舷板搭勾扣上船艏,一名身材健壮,长着浓密络腮胡子的军将,在数名兵丁护卫下,正昂昂然从舷板踏过船来。
王明冷冷直视这个大步前来的军将,还未说话,面前的黄澍,却低声对他说了一句:“太子,后面来人,听这声音,应该就是九江守将郝效忠。”
王明哦了一声,还未说话,那郝效忠已大步上前,他先喝退那一从正用长枪抵住黄澍的军兵,便一把扳过黄澍的肩膀,以充满蔑视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哟,这不是黄御史吗?本将还以为,先前士卒放箭不小心,竟把你这位宁南侯面前的大红人,给活活射死了哩。没想到,黄御史竟躲得甚快,倒连根寒毛都没伤着,这逃避的本事,亦是令郝某人叹为观止呢。”
郝效忠这满是揶揄的话语,令旁边一众敌兵哈哈大笑,而黄澍的脸上,却满是羞惭,瞬间涨得通红。
此时的他,真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
“来者可是郝效忠将军乎?本太子现在这里,任凭将军发落便是。”
在黄澍尴尬羞愧到极点之时,王明绕过他,缓缓地向郝效忠走来。
见他过来,一众军兵又一拥而上,那锋锐的刀枪,几乎抵到了他的喉头。
闻着那犹带水腥气的森寒铁刃,这一刻,王明内心狂跳,似乎双腿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打颤,好在他鼓起勇气,强力控制,才没有露出半点失态之举。
郝效忠歪着头,看到这位太子,在这一众军兵包围恫吓之下,还能努力保持镇静,心下不觉称奇。
不是说,这位太子老实懦弱,向居深宫,乃是一无用之人么?
怎么现在刀剑加之于前,锋刃已抵其喉,此人却还没有如自己想象那般尿了裤子,反而犹是镇静相对,神色从容,倒是颇为出乎自己意料。
郝效忠啜了个牙花,晃着肩膀走近,在王明数步外站定,用一种极为不恭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假太子呀。”郝效忠呵呵一笑,眼光却是陡地冷厉:“朝廷有令!令我沿江军镇,侍机擒拿假冒之太子!你这假冒之辈,如今既被我军擒获,可是知罪?!”
王明直视着郝效忠锐利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郝将军此言差矣。孤身为太子,向来坦荡,当日在南京三官会审,都没人敢说孤是假冒,怎么到了将军口中,却是要一口咬定孤就是假冒之辈了?孤虽是无助无依,却也不能空口自诬,自毁清誉吧。”
郝效忠见他强项,竟没被自己吓得立即就范,心下顿时大生怒意。
他咄了一声,厉声道:“哼!现在天气已晚,本将没心情与你耍嘴皮子!听我之令,且将这假冒太子,以及黄御史,还有各船残余军将,尽皆押回九江,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