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萨瓦伯爵也是一句话不说,不断地在那吸烟。
千里之外战斗还在进行,这里的谈判从未停歇,但是双方都一句话不说。
最开始,大顺对俄开战,俄国使节团的全权特使萨瓦伯爵有心吓唬吓唬齐国公,想要先声夺人,就向齐国公发出了邀请,示意继续谈判。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该谈什么,只是想要吓唬一下,羞辱一番不敢来的齐国公。
齐国公也不是被吓大的,自是带着护卫就来,来了之后也不说话。
每天早晨十点钟往这一坐,开始喝茶。
中午吃饭,下午三点钟再来,继续喝茶。
既然前面开战、后方继续谈判的意见是瓦萨提出的。
齐国公每天按时卡点来喝茶,萨瓦没什么可谈的,也只能每天按时卡点来抽烟。
互相静坐一个来小时,下班吃饭。
这一次谈判,本来是俄国人想要越过边境问题,直接选择入京商定通商的。
俄国人觉得边境问题暂时没必要谈,已经成为了既成事实,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只是被齐国公胡搅蛮缠了许久,在礼仪问题上寸步不让,终于拖到了大顺准备好了开战。
开战的消息传来,齐国公早就知道,萨瓦伯爵却无准备,一时间忙乱了手脚。
紧急汇报给彼得堡,消息来回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萨瓦伯爵在彼得堡的指示到来之前,想到了恐吓。
谁曾想齐国公对这种恐吓毫不在意,你说谈,我就谈,谁不敢来谁孙子。
拿出渑池会的架势,双反各出二百人的护卫,约定在边境地区的色楞格河河谷见面。
见面地点五里外,双方的主力部队各自集结,摩拳擦掌。尽量避免冲突,却又都做好了一旦接到命令就发动进攻的准备。
齐国公和萨瓦在帐篷里每天静坐,士兵在外面随时准备开战,那些勘界的业务人员却不能静坐。
这一次俄罗斯科学院的大批数学系的学生也都来到了这座边境小城,他们的专业很适合勘界。
这些学生的教授很有名气,俄罗斯科学院此时的物理学和数学教授是伯努利,就是那个流体力学伯努利方程的伯努利。
这些学生在来之前,也听说了一件事:13岁考上大学、19岁就发论文的欧拉,就要前往彼得堡做他们数学系的教授了。俄罗斯科学院终于要开始教微积分了,并且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俄国数学的水平都是世界一流,人才辈出,这无可争议。
科学院的学生总是狂热的,即便热切地盼着回到科学院继续钻研数学、去见一见那位年纪轻轻就已成名的欧拉教授。但想到边疆问题,仍旧热血澎湃,冒着风沙每天勘界、绘图。
他们的教授很可怕,俄罗斯科学院也很可怕。
即便是刘钰这样的穿越者,此时面对伯努利、欧拉,心里还是虚的。哪怕后生了三百年,数学水平也差得远,不敢比,那是能心算微积分的猛人。
大顺这边也拿出了几乎全部的数学测绘人才家底。
那些跟随传教士绘制过经纬度地图的小吏,除了一部分跟着刘钰去东边勘界,剩下的全都跟着齐国公来到了这里。
如今难解决的,还是东线,也就是从斡难河、石勒喀河向东的黑龙江段。
西边俄国人看似有优势,可也清楚,当年准噶尔部北攻喀尔喀蒙古时,喀尔喀部没有选择投俄还是选择了南下求援,西线的边疆就已经基本固定了。
这里不是东边那样的半无人区,蒙古部落的人口还是不少的,俄国现在也无力对抗大顺炮兵步兵加蒙古骑兵的组合。
两边真正要谈的东西,还是在东线。
俄国人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大顺在东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齐国公这边更没底,他来的时候,来一张东线的地图都没有,直到收到了快马送来的汉化过的白令“送”的地图,齐国公才算是松了口气。
前期好在有刘钰出的主意,死咬着礼仪问题不放。果然逼着萨瓦伯爵主动反驳,在称呼问题上扯了几个月的皮。
萨瓦以为这是东方帝国的傲慢,直到开战的消息传来这才恍然大悟。
趁着这几个月时间,跟随齐国公来的绘图小吏们,抓紧绘制了西线边界的地图。
到现在,双方在西线的勘界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大顺这边至少还懂一些绘图学,不至于被人太糊弄。
一方是跟着伯努利学数学的前途无量的学生;一方是跟着传教士学N手绘图学的小吏,虽然在数学水平上差距不小,可勘界绘图这种事倒是区别不大。
看似吓人的俄罗斯,其实也暴露了它的脆弱:西化才刚开始,人手不够,连科学院里的数学系学生都要拿出来顶事儿。
可脆弱之余,又露出了狰狞:创立不过十年时间,俄罗斯科学院就能结出第一枚果子——发现了质量守恒定律、铺垫了现代化学基础、创建了莫斯科大学、完善了俄语语法和修辞学的渔民之子,罗蒙诺索夫。
而大顺……还在补几何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