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成凉代相攻,关乎国朝大计,迫在眉睫又不容半点闪失,凉代两边不拼个你死我活,难收成效!”
真的有必要么?凉代两方都不傻,岂会拼命撕咬?
孙伏都虽然不理解大执法为何执着于此,但朝廷既已密定国策,他只能一力促成。
大执法言语中透着义愤填膺:
“什翼犍虽然傲娇,但稍施手段便能控制,可他代国这一帮老臣,个比个的是硬骨头,明明占尽我大赵便宜,暗里却虚与委蛇敷衍推脱。”
“独孤眷稍有良心一点,还能拿出本钱襄助咱们,最碍事的便是那拓跋梁盖!别的事情都好说,一旦动了他代国筋骨,怕是送他个代王当,他都不干!”
“执衅杀不了他,本座又不便亲自出面杀他,这才不得已启用他!不料竟被司马白一通乱拳打死,妙哉,小儿以为自己本领非凡,上窜下跳一通折腾,哪知却刚好为我所用,还有比这更妙的事么?哈哈哈,本座真该敬上司马小儿一杯酒!”
大执法的步伐有些轻盈了,显然越说越是得意:
“有司马白帮我大赵除了拓跋梁盖这帮老骨头,哈哈,什翼犍就好使唤多了!本座只要凉代之间征伐不断,其他的都先往边靠!”
孙伏都仍是叹道:“但着实可惜了我大赵多年栽培的骨干势力,再想扶植却不知需花多少力气。”
大执法却淡淡一笑:“你或是没见过人心吧?”
“嗯?”孙伏都连忙垂下了头,如今他对人心这两个字实在太敏感了,是啊,大执法一定最熟悉了,人心,倘若能见一见,不知会有多少惊悟。
“秉督在国朝是风云人物,平日里少不得应酬宴饮吧?”大执法不知为何扯远了话题。
“自然,自然,”孙伏都莫名其妙,却也老实答到,“确实不少,每每头疼的紧!”
“那更不缺酒肉朋友喽?”
这酒肉朋友可不是好词儿,孙伏都已听出了大执法言外之意,这是以酒肉朋友喻比盛乐的亲赵势力,他思忖片刻,小心翼翼答到:
“嗯,既有应酬,呼朋唤友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这酒肉朋友和生死之交,却也很难较真清楚。谁知今日的酒肉朋友不会变成生死之交,又焉知昔日的生死之交不会变成酒肉朋友?所以卑职有个笨法子,就一锅烩算了,反正肉烂了都在锅里,该喝的酒,都是一场不落的。”
大执法咯咯笑道:“有趣,有趣,男人总是用喝酒来分辨人心,笨是笨了点,却也灵光的很。”
孙伏都不禁腹诽,若都有你这识心手段,谁有毛病才去喝那些稀里糊涂的烂酒,你当天天醉醺醺的,很舒服吗?
大执法似乎也有些惋惜:“那些人,清了就清了吧,可惜是可惜,但只要我大赵有酒有肉,总还会有新朋友的。”
“却不能饶了司马白!”孙伏都恶狠狠道,“大执法,何不尽早除了小儿?!”
“要说司马小儿确实本领不凡,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怎识的我国朝大计?我知你迫不及待要杀司马白,且先不急,他这点小聪明,本座还有大用,等本座用完了,断不能让他生离蜀地!”
孙伏都默默看着眼前步履轻快的大执法,心道这女子说着说着便欢快的如同百灵鸟儿,倒也是真性情,能阴沉敢跳脱,性情飞扬却不跋扈,虽能以势压人却一贯以理服人,单讲个人喜好,跟着这样的上司却也舒畅的很。
但他又连忙收敛了心神,半点杂念也不敢多想,这个君子冢之主,乃至可以掌控大赵朝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个亚圣孟子面具下的女人,孙伏都至今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容,想必国朝上下,见过此女子真容的也是屈指可数。
但是她的身份,在国朝核心却不算秘密,敢左一个阿铁,右一个帛斤的称呼石邃石宣,确然也有资格。
这大执法正是天王石虎同母异父的亲妹妹,她口中阿铁和帛斤的小姑姑,大赵开国皇帝石勒幼女,梧桐公主,石家凤凰,石永嘉!
注:勒疾笃,程遐常讽虎暴戾,难辅少主,恐为社稷祸,谏勒诛虎,勒默然不纳。数谏之,勒乃曰,既诛虎,孰护永嘉?——《晋书?载记?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