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贤侄可是自愿签的典契，我并未逼迫...哎呀！”

周柄之正自解释，宋大已然直接动手，抄起餐案照着周柄之头顶就是一记猛砸。周柄之眼前一黑，随着一声惨叫，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汤汤水水连着菜叶子更是挂了一头一脸。

周宋两家若非几十年的世交，宋大或许还不会如此痛恨周柄之。

之前羯赵大军涂炭江夏，北岸百姓不分贵贱涌向武昌避难。而彼时的庾亮严控难民流动，非止武昌一地，整个江州地界，不是本地户籍的根本不允进城。

城外难民集聚，偷摸抢盗混乱不堪，但凡有点家财的都要想方设法混进城里，托庇于世家大族就成了不二之选，宋大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再到后来假戏真唱蔚然成风，数不清的富户变成了白丁，昔日豪门一夜之间变成流民，宋家也自然成了其中之一。

“架开他们！”

“轰出去！”

“都轰出去！”

义舍的仆役们大概也是常见这种斗殴场面，十来个人一拥而上隔开了俩人，宋大的手下们亦煽风点火推着二人朝外走。他们都知道听江义舍不是撒野的地方，头儿先出了口恶气也便罢了，想算总账还得出去再说。

周柄之晕头转向之际听着宋大污言秽语的谩骂，一时间只觉万念俱灰。这一旦被赶出去了，还能再见到褚大掌柜吗？亲戚是救不到了，家传宝玉白搭了进去不止，眼看出了义舍大门，还不得被宋大一帮人活活打死？！

罢了，死就死吧，这种世道也活不下去了！

周柄之两眼一闭算是认了命，不料半边身子都被架出了门槛，却又被一只手拉了回来。

“慢着，这位先生是来拜会大掌柜的，大掌柜有请。”

来人指了指楼上，示意周柄之随他上楼，又转脸冲宋大等人赔笑道：“弟兄们且先息怒，若真要等他，也不妨先寻座听个曲儿。”

虽然谄笑连连，却不容这帮骄兵悍将拒绝。

“某等着便是！”宋大抱拳道。

周柄之意外捡回一条命，庆幸之余心里仍如无底洞般没着落。无非是上楼说几句话，还能一辈子不出来吗？

再见褚大掌柜，这个女人依旧明眸妩媚，可周柄之湿漉漉的头发粘着几根菜叶肥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风流倜傥的一县主簿。

人生际遇每每令人唏嘘不已，周柄之怔怔望着眼前女人，甚至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他自己都有了寻死念头，哪里还有心思去救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