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的话音落下,皇帝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过了好大一会,才抬起头看着黄琼,语气之中很是有些欣慰的道:“阿九,能够在如此短的时日之内,便摸清楚这些东西,足以见你是真的用了心的。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未雨绸缪、居安思危,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
“你密折上奏明的这些东西,朕今儿与你说一句实话,便是连南北镇抚司都没有。桂林郡王府眼下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朕暂时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朕还是清楚的,那就是桂林郡王,绝对不会轻易的就如此善罢甘休,彻底的放弃这吃了上百年的独食。”
“既然不甘心,他肯定会想办法破坏掉朝廷通商大计。明着虽说未必敢,但暗中掣肘是必然的。不交各个市舶司、不卖商船,那是最蠢的事情。以桂林郡王的狡猾程度,他不会做的那么直白。可让那些想要出洋的商户有来无回朕,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大海上,却是轻而易举。”
“朕虽说没有见过大海,可也曾听东瀛使臣说起过。茫茫大海无边无际,海水深的地方足足几百尺。别说一个人、一艘船,便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落入海底,都会转瞬之间沉得无影无踪。除了狂风巨浪之外,还有巨大的怪兽。在海中翻个跟斗,能撞翻几千料的大船。”
“单单就东瀛一国,每年出海便一去不回的渔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正像你说的那样,在这大海上杀人灭口,船一沉就连毁尸灭迹都省了,找都没有地方去找去。那些想要出海的商户,可没有桂林郡王府的实力。不多说,损失两条船估计就受不了了。”
“商户出不了海,或是闹到不敢出海的地步。朝廷便收不上来税收,这个通商之权收回不收回,根本就没有什么用。甚至收回的通商之权,都会变成朝廷握在手中的烫手山芋。而桂林郡王府放弃了通商之权,朝廷每年那三成进项自然不会再有了。”
“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不用你说的三年,便是一年朝廷恐怕就支撑不住。相对你说的桂林郡王府有造反的心思,朕更为担心的是他们暗中做手脚。利用桂林郡王府,对海外极其熟悉的先天优势,在海上截杀其他商户的船队,那才是真正致命。”
提起黄琼刚刚提起的,桂林郡王府囤积铜、硫磺等物资,极有可能有造反意图的时候。皇帝的嘴角充满了不屑:“他们若是真的有心造反,倒是可以让朕一劳永逸了。朕不怕他们反,就怕他们不反。就算他们的水师在强悍,可那是在海上,到了陆地上又岂是四大营的对手?”
说到这里,皇帝站起身来,走到黄琼的身边道:“你在这方面担忧,虽说不无道理,但多少还是有些小心了。桂林郡王府,每年从东瀛采购大量的铜,还有硫磺倒是未必真的要造反。因为他们采购的那些铜和硫磺,大部分都是提供给朝廷的。少部分,是用来铸造铜器的。”
“朝廷眼下的铜矿,每年可采出来的铜越来越不敷使用。别说铸铜器,便是每年铸钱都不敷用。朝廷每年都要大量的从大理国,以及产铜的东瀛采购大量的铜。这其中除了向大理国采购的铜,是工部直接采购的之外,从东瀛采购的一向都经桂林郡王府来采办的。”
“东瀛的铜矿比咱们的好,一船铜从东瀛运到本朝,所需钱财甚至比咱们自己开采的还要少。硫也是,咱们严重缺硫,东瀛的硫磺不仅价格低、而且同样比咱们的好。况且就算他们真的囤积铜来铸炮,囤积硫用来制作药,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些大炮动辄几千斤,移动极其困难。他们在海上,有几千料的大船可以安放。可在陆地上,却只能安放在城墙上,根本就不能用来野战。铸造再多的炮,又有什么用?所以,朕并不担心他们采购铜以及硫磺,是为了铸造大炮。朕更担心的是,他们暗中做手脚。”
皇帝这番话说罢,黄琼却是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自己这位皇帝老子,的确是精明的很。可眼光,还是受到时代的限制有些短浅。现在大炮动辄几千斤,看起来的确不适合野战。可问题是,轻型火炮不是造不出来,只是有没有必要罢了。”
“火器才是未来发展的趋势,至于现在流行的那些火器,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与几百年后相比,最多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罢了。火炮加上火枪,在加上适合的阵型,骑兵真的未必就会讨好到那里去。更何况,桂林郡王府也在大量的收购马匹。”
只是看着皇帝的脸色,黄琼也知道即便自己说了,皇帝也未必真的会相信。很明显,虽说在接收通商一事上的隐忧,与自己有着类似的观点。但自己这位皇帝老子对大齐军,确切说是四大营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根本就不怕桂林郡王府真的造反。
甚至从言谈上来看,还隐隐的盼着桂林郡王府造反。以便他彻底的将这个隐患,连根给拔起来。见到皇帝在此事上自信满满,黄琼内心之中虽说隐隐有些担心,但却不好一再忤逆皇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