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宝森松开他的袖子,热锅蚂蚁似的他团团乱转,途径桌前,猛的一脚踹倒了椅子,咬牙切齿道:“那你悄悄准备个梯子,我自己翻墙出去总成了吧?!”
…………
与此同时。
一身土灰色衣裳的倪二拎着几个油纸包,看看四下无人,便快步走进了梅府旁边的狭小巷道里。
“大哥。”
“大哥。”
两个精壮的汉子立刻迎了上来。
倪二冲二人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将其中几个油纸包在地上铺散开,露出里面的酱肉、烧饼等物:“我在附近随便买的,兄弟们先凑和填饱了肚子,等事情成了,自然有好酒好菜等着咱们!”
两个汉子也纷纷蹲下,抓起来就吃,因不敢饮酒,便时不时灌一口水囊。
倪二陪着他们说了闲话了几句,又叮咛他们务必看好了梅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报,然后就拎着剩下的油纸包准备离开——他在梅府周遭拢共设了三个岗哨,如今已经转了两个,还要给最后一个去送饭。
“大哥。”
这时其中一个壮汉叫住了他,吞吞吐吐的道:“我、我不要重赏,能不能把我家小子也送去工学?哪怕给咱大侄儿当个书童也成!”
“等禀事儿的时候,我替你问问吧,应该问题不大。”
倪二说着,又特意在这小弟肩头拍了拍,笑道:“咱们兄弟里边儿,还是你最有眼光——这工学可是皇帝老子亲自搞起来的,等小子们从工学里出来,那也能算是天子门生了!”
那小弟挠头憨笑道:“不是兄弟们眼光差,是讨了婆娘又有这么大小子的不多。”
倪二哈哈一笑,冲他摆摆手转头就往外走。
谁知刚走出两步,忽又被那小弟一把扯住。
这下倪二有些不高兴了,回头正要问对方还有什么要求,却见那小弟一脸警惕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冲着一旁的院墙指了指。
倪二立刻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却听院墙内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又从墙头探出一截梯子来。
倪二忙打了个手势,两个兄弟飞快将地上的油纸包收敛好,然后三人各自贴着墙隐没在暗处观察。
不多时,那墙头上就多出了个人影,而这人自是梅宝森无疑。
他探头往下扫了一眼,倒没瞧见倪二几个,嘟囔着:“怎么这么高。”
然后就准备把梯子从院里挪到外面。
可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哪有力气将梯子拽上来?
即便有管家从旁协助也不成。
最后梅宝森只得用手扣住瓦片,小心翼翼的掉转屁股往下出溜儿。
两个精壮汉子见状,齐齐看向了倪二。
倪二盯着梅宝森身上那细绸的料子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打了个动手的信号,然后三人便悄默声的凑个前,将梅宝森包围在正当中。
梅宝森两条腿踢腾着,却总够不着底儿,最后只好一咬牙松手掉了下来。
结果两脚着地立足不稳,踉跄着眼见就要摔个后仰,冷不防左右各自伸出只手来,将他牢牢的扶住。
梅宝森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正要向身旁之人道谢,突然惊觉事情不对,想要开口时却早被人捂住了嘴,同时耳边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别动,动一动就弄死你!”
梅宝森登时僵在了当场,任由倪二等人将他反绑了双手,又用油纸塞住了嘴,外套缠住了双眼,推推搡搡的带到了一处僻静所在。
“你是哪里的蠢贼!”
梅宝森正惶恐不已,又不知自己究竟是落到了什么手里,就听有人恶声恶气的喝问:“来我们地界儿上讨生活,也不先跟你家三爷打一声招呼,你也太猖狂了些!”
若是个激灵警醒的,这时候多半就听出不对来了,毕竟梅宝森这一身装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飞贼。
但梅宝森一来智商欠费,二来又受了惊吓,竟是丝毫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嘴里的油纸包刚被扯下,他就连忙道:“误会、误会!我是梅家的少爷,不是、不是什么蠢贼!”
倪二其实早猜到了他的身份,若非如此,也不会选择打草惊蛇。
但他嘴上确实故作不屑的啐道:“我呸!你特娘见过半夜爬墙的少爷?少跟老子耍贫嘴,你要真是梅家少爷,这大半夜翻墙出去想做什么?”
不等梅宝森开口,他又补了句:“梅翰林下狱的事儿我可是听说了,你要敢说什么赌钱吃酒逛窑子的屁话——老六,先把家伙事儿预备好!”
“好嘞!”
先前要把儿子送去的工学精壮汉子,立刻拔出柄匕首来,然后捏住梅宝森的尾指,在上面轻轻蹭动着道:“小子,你可千万想好了再说,不然这身上少了什么零件,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另一个精壮汉子粗着嗓子凑趣道:“手指头可不好切,依我看不如往胯下招呼,那玩意儿没骨头,省劲儿!”
梅宝森感受着尾指上传来的森寒,又听说要往自己下三路招呼,当时吓一股骚热的暖流就窜了出来,顺着裤腿迅速蔓延开来。
同时他嘴里失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是要去报官的!”
“你要报官?”
倪二的嗓音陡然抬高。
“不不不,跟各位好汉无关,是我家祖母被人害死了,所以我赶着去衙门里报官!”
梅家老太太死了?
倪二眉头一皱,买通问诊大夫打探消息的事儿,可是他亲自去办的,当时那大夫明明说梅家老太太好端端的,这怎么才一天不到就死了?
“胡说!”
他佯怒道:“去报官还用从家里翻墙出来?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不成?老六,给他点儿颜色……”
“等等、等等!”
梅宝森都带了哭腔了:“我娘拦着不让,是我娘拦着不让!我本来是要坐车去,管家非说怕我娘知道……你们、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他!”
“我问的着他吗?”
倪二听的越发不明所以,梅家老太太死了,孙子要报官,儿媳妇反倒拦着不让,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猫腻?
可再追问下去,那梅宝森到底还是知道有些事情绝不能说的,翻来覆去的只说是母亲不让,为什么不让却绝口不提,反倒一个劲儿的说要拿银子赎身。
没有焦大人的吩咐,倪二又不敢对梅宝森下狠手,最后只好让兄弟们暂且将他看管起来,自己则打马扬鞭直奔荣国府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