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奴才认为,此次皇上主子爷既然统率大军,御驾亲征而来,正好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掉朝人自命不凡桀骜难驯的难题,免得留下后患,贻害子孙。”谷
内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的这番话说完后,大帐里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黄台吉盘腿坐着的榻上,等待着黄台吉的旨意。
因为是否灭亡李朝的事情,对在场伴驾的大臣和各旗贵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
若黄台吉下定了决心此次灭亡李朝,那么他们这些从征的大臣与各旗兵马都将满载而归。
朝人立国鸭绿江东已经几百年了,即使从李氏立国开始算起,那也有两百多年了。
李氏立国两百多年积累的财富,若是一朝落入从征大军的手中,那该是多么巨大的一笔啊,或许足以克服大清国眼下的困局了吧。
黄台吉在思考着,权衡着,半晌沉默不语,而大帐中其他王公贝勒大臣们,也各自盘算着自己能从中收获些什么,也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黄台吉从彻底灭亡李朝的巨大诱惑之中清醒过来,在人群中看来看去,最后从在人群后跪着的几个汉官里面,找到了伴驾到军前的范文程,随即对他说道:
“范先生,对郑郡王和刚林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奴才以为——万万不可!”
“什么?!”
“范文程你说什么?!”
范文程的回答斩钉截铁,直接将济尔哈朗以及那些仍沉浸在掠夺李朝的想象中的王公贝勒贝子大臣们给激怒了,因此他的话音一落,立刻便在大帐中引起了一喧哗。
一时间,不只是大帐中的八旗权贵们对范文程怒目而视,就连跪在他身边,同属汉官身份的怀顺王耿仲明,恭顺王孔有德,也都赶忙与他划清了界限。
怀顺王耿仲明身材高大、面色黝黑,跪在范文程的边上,比同样跪着的范文程高了足足一头还多,此时对范文程侧目而视,瓮声瓮气说道:
“范先生此言差矣,朝人私通南朝,叛我大清,致使镇江堡落入敌手,我大清亡其国,绝其祀,实属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恭顺王孔有德见耿仲明说了话,自己也赶紧亮明态度,隔着耿仲明,同样对范文程侧目而视,说道:
“正是,朝人私通明国,暗助杨振已明矣。若非如此,仅凭杨振盘踞旅顺、金州、复州三地,孤悬海上,物产绝少,怎么可能养兵数万长久立足?
“而且这次镇江堡之失,全因朝人叛变充当内应所造成,我大清灭此反复无常之国,占有其地,实属朝人咎由自取!”
辽东半岛南段的地形地貌,孔有德、耿仲明这样的人是最清楚的,因为他们自己就曾长期生活和战斗在那里。
那里能垦多少田,能种多少地,能够多少粮食的产出,他们比谁都清楚。
想当年他们自己在东江镇跟着毛文龙闯荡的时候,所需的军需物资粮草饷械,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李朝那边。
现如今他们投靠了黄台吉,归顺了大清国了,但是当年在东江镇驻守时所见所闻的东西,倒是一点也没有忘却。
在他们看来,杨振这个毛头小子,如今能在原来东江镇的地盘上壮大起来,怎么可能少得了来自朝人的物资供应?
不管这些物资供应,是朝人暗中支援的,还是杨振派兵勒索得来的,总之,大清国要像灭掉东江镇一样灭掉金海镇,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断了杨振所部兵马的粮饷来源。
来自大明朝那边的粮饷供应,他们没有法子断绝,但也不必他们想法子断绝。
因为根据他们当年的亲身经历,他们很清楚地知道,大明朝的朝廷是肯定不会给孤悬海外的金海镇多少粮饷物资供应的。
那么这样的话,金海镇的粮饷供应,军需供应来自哪里呢?
——想必大多数都是来自海东的朝人那里吧。
那么这样的话,只要切断了金海镇从朝人那里获取粮饷军需的渠道,金海镇恐怕也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耿仲明、孔有德两个人早有这样的共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向黄台吉进言。
今天他们两个奉旨参加了黄台吉的御前会议,听见济尔哈朗这样的八旗贵人,内国史院大学士刚林这样的黄台吉心腹终于提出了类似的建言,却遭到范文程的反对,顿时大着胆子发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