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天盘踞在天空中的阴云里，双目微暇，对脚下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视若无睹，仿佛这种能让凡人吓破苦胆的场景，它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过也正常。

就像人们不会觉得案板上被开膛破肚的死猪恐怖一样，蛟龙也不会感觉一群血淋淋的死人会有多吓人，反而有种食欲大增的感觉。

没道理人吃猪天经地义，蛟吃人就罪大恶极。

在敖天看来，人类之所以特殊，不过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罢了，而且这个时代，按照无支祁所讲，很快就会过去了——但它仍旧不敢忤逆压在头顶的这位盖世剑修，哪怕对方没在自己体内留下任何禁止手段。

它甚至没想过趁现在他不在逃跑。

越是相处，敖天就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那种鞘中隐而不露的锋芒，哪怕只是泄露出一丝，都能让它生出一瞬间自己已经被绞成碎片的错觉。

它甚至已经开始猜测对方是个货真价实的“剑仙”了。

这里说的“剑仙”，是真的剑修成仙。

因为都说剑修是条断头路，同阶无敌，但要想成仙，基本无望，可反之一旦剑修真的羽化飞升，那战斗力，比起一般的仙君，星官不知要强了多少。

哪怕在强者林立，大佬如云的天庭，都能拥有一席之地了。毕竟天庭众神群仙，大多数也不是飞升上去的。

炼气士苦心修道，飞升天界也不是为了做个天兵或者端茶倒水的侍从天官的。

它从不怀疑对方的强大，但也因此而十分困惑。

因为它发现自己跟随的这位大剑仙对凡尘俗世格外感兴趣；反倒是经过一些洞天福地，见到些天地异宝时，显得兴致缺缺。

在半路上，哪怕是一场由几百个披着兽皮，拿着石斧的野人组成的部落间的混战，他都能饶有兴致地看上许久；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以这种境界剑修的阅历，还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实在是有些......幼稚，就像大人蹲着看蚂蚁搬家一样。

难不成这才是对方成道的原因？

它一阵冥思苦想，试图把握其中的因果，但怎么也把握不到，只好归咎于对方的怪癖。

而此时，那青衫剑仙正走在程国阴森的大街上。

无形的斩鬼剑意扩散而出，剑气嗡鸣，使得街道旁的廊柱木门上都开始凭空出现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同样是静谧无声，没有哀嚎，没有求饶，所有阴森鬼魅都在一瞬间涤荡一空。

只是这座城里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按说哪怕程国只是一个方国，没有大夏龙气庇佑，不能说百鬼不侵，但也有宗庙祖祠之灵的庇护，不是一般鬼魅妖邪能够侵害的。

再加上程国国运与诸多守护灵，就是修为有成的厉鬼都难以逞凶。

事情能闹到这种地步，只能说上一句：“山风欲来风满楼”。

种种异象都代表着一场大灾即将降临人间，李白甚至感觉到了整个世界对于人类的恶意，就像篝火堆的边上，围满了绿油油的兽瞳一般。

不要以为天界群仙都是由人变成的，实际上绝大多数神仙都不是人形，比如二八星宿，亢金龙，角木蛟，柳土獐之流，没一个人形。

还有草木成神，妖仙，妖神数不胜数。

就是人类练气士成仙得道，愿意把自己还当做人族的也没几个了，大家都是神仙了，无论之前什么根脚，也都能互称句道友了。

关于屁股决定脑袋的话早就是老生常谈，李白相信人性或者神性中的美好，但在思考问题时，仍旧会抱有最恶意的揣测。

“神仙们看得那么高，何时才能像我一样看看脚下的生灵。”

“难不成真是我骤然崛起得匆忙，没来得及转变心态，成一座高高在上的泥塑木雕吗？”

他凝视着被剑气固定在面前的一只厉鬼，低声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