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掉份,可谁叫宋秀秀婚前就给柳如龙占了身子,如今谈起婚事来,他老宋家总低柳家一头。
秀才爹笑眯眯点头:“可见老哥哥是实在人,往常那些个来我家说亲的女家,也都这样说哩。”
这家人还真是狮子大张口,不从老宋家咬下一大口来不罢休。宋老汉心中把柳家骂个臭死,为着闺女和有远大前程的未来女婿还不能立时翻脸,转而暗示起小秀才做下错事:“如龙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就说这镇上哪个不爱他年轻懂事哩?只一样儿
,年轻些未免火气大。”
若是火气不大,如何能在盂兰节晚上不怕鬼地跑去偷人,又把他家秀秀误当成情人给睡了?
秀才爹脸一沉,有心说是宋秀秀无耻淫奔,又咽回去,这话说出来两家铁定撕破脸,他家是想多弄些嫁妆,可不是想把小秀才的前程作没。
“我看秀秀就很好,诚心想求她做个儿媳妇,老哥哥你且不要顾着心疼孩子,总要看看闺女的将来——是闺女,哪有不嫁人的?”
秀才爹稍微后退一步,夸起宋秀秀,好叫人晓得他没坏心。
总算听着几句好话,宋老汉心中舒坦了些,又透露一点消息:“秀秀她三哥如今结拜了个好兄弟,兄弟的妹子出嫁,他定然有所表示。老二,你说对不?”宋老汉突然提起陈彬和宋好节,宋好年心中一阵腻味:陈大哥明明是个好人,偏要和宋好节混在一处,他说过好几回叫他小心些,不要总给宋好节给钱,陈彬都道:“那是你兄弟,不过是年轻些不懂事
,我做大哥的替你看顾他是本分,你且不要客气。”
陈彬一片好心,宋好年说不动他,只好说宋好节:“敢要东家一分钱,我便打你!”
三番五次下来,宋好节只学会躲着他往陈彬那里去要钱,他人在青柳镇,离得远,再想管也不能见天儿跟着陈彬,无可奈何。
“老二,说话!”宋老汉又催。
宋好年闷声道:“老三这些日子在城里,吃喝都是东家供着哩。”
他不过助人一回,倒给陈彬带去一个巨大的麻烦,怎么想都不是滋味,不肯像老宋家人一样,把宋好节在陈彬那里蹭吃蹭喝的行动当成是自家炫耀的资本。
秀才爹眉眼一松:“你家老三将来只怕也有大出息!”
听说原本是这老二的机缘,只宋好年未免太老实些,竟似有些傻,金山银山放在眼前都不晓得兜揽,反叫宋好节捡个便宜。
不过他们柳家可不傻,虽是隔了好几层的金山银山,也想伸手捞些个好处哩。
老宋家许诺好处,秀才爹跟着展现诚意:“如龙明年该去考秀才试,到时候他娘子便是个名正言顺的秀才娘子哩。往后得个一官半职的,我们看着也高兴。”
乡下这地界儿,县官儿就是天,县官下头的刑名、书吏、捕快就是顶厉害的人物,将来小秀才至少做个师爷,对乡下人来说已是了不得的高官,更何况,他还有为官作宰的大志向哩。
一想到小秀才的前程,不仅柳家人与有荣焉,脸上放出光芒来,就是宋老汉和宋好时也跟着晕乎乎,仿佛自己跟着沾上天大的好处——要沾这好处且得趁早,越往后就越不容易哩。
一家想着往后有个当官的女婿,自家人在镇上也可以横着走,谁敢欺负他家?
一家想着能娶一个嫁妆殷实的媳妇,不但能供小秀才念书考试,全家人都能多添几件新衣裳,多吃几顿肉,一个个也高兴起来。
两边当下一拍即合,定下小秀才李如龙和宋秀秀的亲事来,当然,也都咬死了自家的条件不松口:柳家要看得见丰厚的嫁妆,宋家要小秀才将来当官照顾自己家。
两家都自以为占了天大便宜,说定柳家过两日就叫媒人上门,正式一样一样地过礼,无比要叫宋秀秀风光嫁到柳家,给两家的门楣增光添彩。宋老汉目的达成,带着两个儿子离开,路上道:“要你们两个有啥子用哩,该说话的时候一个字说不出来,倒叫我冲在前头。亏得你爹我见多识广,给你妹子定下一门顶好的亲事,将来全家都能得些好
处哩。”
宋好年可不觉得柳如龙是啥好亲事,不过妹子失身给他,不得已,他也不爱跟小秀才那一家子扯在一起。
事情差不多解决,他道:“既是商量好要过礼,没我啥事,我就先回去哩。”
宋老汉心情正好,也不跟他计较,只道:“行啦,你回去吧,你妹子过礼的时候别忘来添妆。”宋好年心说:我刚刚还道秀才爹贪财,看看我爹罢,一点儿不差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