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潘竹青是个不怕鬼神的人,所以他睡眠时向来少梦。这一夜,却被接连不断的梦境扰的片刻也不得安宁。然而杀进他梦里的梦魇不是别的,正是他白日里心心念念的女人——梁伊伊。
首先是她哭得梨花带雨,追在他身后的模样。
“你等一等!等一下!”
接着是她攥着他的衣袍,死活不肯放手。
“带我走,带我走!”
“带我走好不好?”
“不管你是谁,带我走……求求你……”
然后他脑中又跳帧一般闪过某个夜晚,他们被一群激愤的百姓砸的满身蛋花……他小心翼翼的问:“和我做朋友,你真的不怕吗?”
她娇柔的脸庞,写满了坚定勇敢:“不怕。”
“可是今天这样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
“放心吧,只要我在场,就一定会帮你一起挡鸡蛋的。”
再然后,是他庆生那天,她站在屏风后激励受辱的傅雲时说过的话:“他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只做他自己……”
所有的情节,在他梦里来来回回碾压着他的意识,她的脸,笑的,哭的,气恼的,精明的,总在他触手可及,却始终摸不到的地方诱惑着他的感官。
最后,梦境在一句不断重复的话语中结束。
“不要紧,是生是死我陪他就是。”
“不要紧,是生是死我陪他就是。”
“我陪他就是……”
她说这话时,微笑而又倔强的表情,像利爪一般撕扯着潘竹青的内心。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尝到如此强烈的嫉妒和不甘。
惊醒后,周围的安静和漆黑让他快要窒息,他随手便推倒了床边的角几,让花瓶和茶水杯碎了一地。
门外站岗的侍卫推门而入:“大人,您怎么了?”
“出去。”
他又倒回软枕间,整个房里,只有一双眸子是雪亮的。
倘若她先遇到的人是他潘竹青,一切都会不同……
倘若他们第一次遇见时,他不顾一切带走她,一切都会不同……
倘若他早一点下定决心,一切都会不同……
倘若没有常远兆……一切都会不同。
与此同时,潘竹青心心念念的常远兆,身在大漠,也并未安心入眠。而是侧躺在床榻上,手里攥着一件衣裳,嘴里念经似的嘀嘀咕咕。
背后一阵陌生的气场使他赫然警觉,翻身下榻手刀从天而落,却在即将劈上目标时生生停住。“顾夫人。”来的人,竟是这明教的女主人,昂月的母亲。
“你很警惕,我没找错人。”她说话声音压的很轻,但足以让他听见每个字。“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常远兆微微点头道:“夫人估计的没错,我亲眼所见,这些人果然有交集。”
她低头略作思索,接着问道:“你打听到他们这次去中原会面,都说了些什么吗?”
他撇过脸,将表情隐入黑暗中:“本来我打算混进去听个究竟,可中途出了些意外。”
她双眉微扬:“你被发现了?”他转过脸,直直的望向她,丝毫不避讳满脸的恨意:“是您的女儿,想趁机杀害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