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宋三郎出了屋子,他原本想斯文一些的,很少跟家里人在一起吃饭,他是个读书郎,又被家里人捧着,平时在他们面前也是一副读书郎的斯文像。
可惜他还是没能忍住,宋三郎手中拿着又白又软的细面馒头,只吃了两口,差一点把舌头吞下去,立即也同宋勇一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什么读书郎的模样,早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田氏瞧见宋三郎的吃像,瞧着就心疼,眼看宋二郎和宋二丫又要伸出手来,她把两人的手拍下,“吃了去死呢,给读书郎留着。”
田氏这么说着,顺手从盘子里给读书郎夹了一个,又给宋勇夹了一个,最后一个连着盘子放读书郎身边去了。其实一顿吃三个馒头已经满足了,何况还是从来不曾吃过的细面馒头,宋二郎吧啦吧啦着嘴,摸了摸圆了的肚皮,方想起大郎一家还没有吃,还有两个小侄子侄女,这么好的馒头,按理说大人受罚不能吃
,也得给两孩子吃吧,可是当他抬头瞧着他娘田氏的时候,却不敢出半点声。
这是宋家人自上次缴税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家里是没有半点粮食过冬的,好在田氏手里头还有几两银子,是先前卖了宋青宛落下的,不过也仅仅那几两了,这一季的所有吃食全靠着这一点儿。
所以田氏和宋勇舍不得花销,除了买一点粗面粉给读书郎吃,家里人却只吃豆饭,豆子便宜,十文一斗,然而放在田氏眼中还是觉得贵的,她一顿豆饭下来也是把份量算得死死的,多一口都没有。特别大房这一家四口,基本就是一天一顿的在家里头吃,自宋大郎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后,田氏开始相信黄秋桂的话,原本想着冬天下雪前家里两儿子还能上镇上打零工去,没想大儿子下不了地,尽费家
里粮食不说,二儿子前不久上山砍柴又扭了脚,再加上上次缴税宋二郎答应宋喜帮他砍一个月的柴禾,所以也没法子分身。
于是一家人就坐吃山空。
终于田氏在村里头寻了一门活计,就是给地主家里头喂猪,她跟着大儿媳妇与二丫一同上山里头割草,一天十担草,可得三文钱,反正在家里头坐着也是坐着,能得一文算一文。然而今日黄秋桂却以要照顾丈夫和孩子为由,大清早的不上山帮着割草了,那可怎么行,三人中就数这大儿媳妇有力气,做事也勤快,就她一个,一天就能割五担草,剩下的五担,宋二丫最多能割一担半
。
宋二丫的懒惰养成了习惯,田氏没少骂她,但她嘴巴子甜,何况毕竟是宋家血脉,与媳妇不同,媳妇可是外人,能当牛使为何不使唤。
于是因为黄秋桂没有上山的关系,这一顿偷来的白面馒头就没有大房什么份了。其实宋家院子里头干起活来就数大房最厉害,不仅宋大郎做为长子挑起一个家,那黄秋桂也是一个肯吃苦的,以前勤勤恳恳的大房,田氏还不觉得,反正跟着一起做事罢了,可是现在大房忽然倒下,家里
的活计就做不动了。
田氏方反应过来,心里存了怒气,这怒气无处可消,当家的也没有这个能耐,于是就把这怒气转移到大房身上。在田氏一晃神之际,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底朝天,连汤都不剩下,话说家里好几日菜里没有油盐了,干巴巴的,今个儿除了这白面馒头,还有一碗腊肉,那腊肉又香又油还盐味十足,于宋家人来说,简直是
吃一顿少一顿的美味,于是抢得特别疯狂,不过大半都是落入读书郎嘴中的。
田氏正要收拾碗筷时,院门被人拍响。
做贼心虚的宋家人立即起了警觉,她赶忙催促宋二丫帮着一起把家里碗筷收拾丢水里冲洗,又吩咐宋二郎赶紧把粮仓的门锁住。
终于做好这一切,宋勇故做镇定的来开门。
门外站着的三爷,还有一伙村里人。三爷的脸色不好看,眉目很威严,看到宋家人这么晚才来开门,心里不高兴,于是往里头瞥了一眼,就看到宋二郎从粮仓那儿跑出来,一脸的慌张不说,看到三爷就像老鼠见到猫,身子直接猫回屋里去了
。三爷也不是在村里头头一次断案,他可是在宋家村干了一辈子里正,也是宋家族长,看到宋二郎这模样,心里就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