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长老接着讲道:“黄炳文宣称,东厂办案,应天巡抚衙门不得干预,那两个倭寇招供说,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因为官府有人暗中提供庇护。由此看来,黄炳文要借题发挥,趁机弹劾海大人。”
为了稳住张狗儿,朱辉讲道:“我来想办法,一定要救出松浦弟兄和陈掌柜,决不能让奸贼的阴谋得逞。”
宋河不解地问道:“今天早上,小玉姐姐也说,黄炳文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与海大人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老衲已经见过许千户,知道黄炳文来者不善,他手下的眼线、喽啰众多,又有神机营官兵和江南织造府的爪牙做后盾,必然还会兴风作浪,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给海大人制造麻烦。”
朱辉沉思片刻,问道:“狗儿兄弟,听说你们都是从兴隆钱庄里被抓的,请问这家钱庄是怎么回事?”
“陈元化对我并不信任,我也知之不详。据说,这家钱庄仿照兴记钱庄而开,其目的是想参与今年的生丝采办,陈元化、黄炳文和吴襄等人为了募集银子,在宁波先开设一家分号。春节过后,陈元化之所以急匆匆跑到南京来,是因为他误以为黄炳文已经倒台,失去这个靠山之后,他带着松浦氏兄弟前来观摩兴记钱庄,希望得到松浦氏兄弟的信任,将来找松浦隆信借钱。”
听罢这番话,朱辉感叹道:“看来,黄炳文再也不需要陈元化和吴襄了。”
张狗儿不解地问道:“吴襄的银子全被黄炳文骗光了,这我能理解,如果陈元化不帮他募款,那么,这兴隆钱庄怎么办?”
“阿弥陀佛,如果黄炳文能成功弹劾海大人,他们根本不需募集款项、更不用借钱,他就能独霸江南的丝织买卖。”
张狗儿恍然大悟,叹道:“江南的百姓可真倒了血霉。”
月空长老不无担忧地讲道:“自严氏父子在江南‘改稻为桑’以来,江南豪强大肆兼并土地,官府和商人全都急功近利,早已民怨沸腾,由于土豪劣绅作祟,严氏父子倒台后,也没什么改观,如今,大家都盼着海大人主政应天府,改天换日,给百姓一条活路,据老衲所知,海大人和庞掌柜已经定下丝织采办章程,今年上调生丝和丝绸的价格,早已对外宣布,百姓都对此报以极大的希望,要是黄炳文的阴谋得逞,不仅是害了百姓,极有可能导致东南半壁江山不稳,南无阿弥陀佛。”
“如此说来,那俩日本人死定了,陈元化可能会有危险,不行,我得赶紧去救他们。”
说着,张狗儿转身就要走,朱辉把他拦住了。
“好兄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去也是我们三人一起去!”
张狗儿争辩道:“这不关你们的事,没有必要让你们俩陪我送死。”
“好兄弟,你怎能如此讲话,道理我不想再说了,宴席之上,吴老先生已经讲得非常透彻。”
朱辉拿出哥哥的做派,显得很严肃,让张狗儿颇显为难,抬头看看月空长老,只见长老捋着胡须,微笑着往外挥挥手。
于是,三兄弟一起走出鹫峰寺,张狗儿问道:“我们不如装扮成倭寇,前去袭击黄炳文,你们觉得怎么样?”
朱辉已经有过一次教训,联想到黄炳文正在想方设法弹劾海瑞,倘若这金陵城里三天两头的闹倭寇,不须黄炳文下手,没准哪个多事的御史言官,就能把海大人参倒。
想到这儿,朱辉答道:“最好不要这么做,刚才师父已经说了,我们尽可能不再给海大人添麻烦。”
宋河也领教过黄炳文的人海战术,问道:“西安门外三条巷,黄炳文的爪牙众多,戒备森严,我们如何去救陈元化?”
三人顿时陷入困境,张狗儿心想,既然月空长老同意他们一起行动,必然会有办法,沉思片刻,问道:“黄炳文那边有没有我们的人?”
朱辉、宋河都直摇头。
“那么,有没可能派一个过去?”
宋河答道:“月儿应该可以,听说黄炳文身边的那个壮汉,就是月儿的哥哥。”
考虑到月儿、汤景、吴襄以及黄炳文之间的关系,又加上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朱辉认为,不能再让她付出牺牲了。此刻忽然想起月儿的母亲,据说这是一位正直要强的老太太,韩小玉一见她,便愿意认她当干娘,若把老太太请来,说不定能帮上大忙,不禁对韩小玉的先见之明暗自钦佩……
沉寂片刻,宋河着急地问道:“哥哥,要不然,就让我陪月儿姐姐一起去?反正他们也没人认识我。”
朱辉立刻做出决断,答道:“我已经有办法了,可保万无一失。当务之急,请你们二位前往宁波,赶在黄炳文下手之前,及时转移兴隆钱庄分号的财产,保护好吴襄公子和陈掌柜的家眷,宋河,你立刻陪狗儿兄弟一起去,越快越好!”
张狗儿不放心,问道:“哥哥,你一个人有什么办法?”
“黄炳文对月儿姐姐不怀好意,不能派她去,她母亲也是小玉的干娘,把老人家请来,到三条巷去看望儿子,就能与陈元化取得联系,摸清黄炳文的底细,掌握确凿的证据,再请海大人营救不迟。”
张狗儿点点头,他也知道,钱庄分号里有四十多万两银子,既然黄炳文今后不再依赖陈元化,必然会对这些银子下手。
“哥哥所言极是,宋河老弟,那就辛苦你一趟了。”
宋河答道:“自家弟兄为何还如此说话。”
“呼保义,今后俺会牢记吴老先生之言,除了忠义之外,时刻都得怀有感恩之心。”
三人就此别过,朱辉立刻跑到千佛庵,他要带着韩小玉去请月儿的母亲;张狗儿、宋河从下关码头登船去往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