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将夕月抱紧,轻声叹息,“夕夕,我曾经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个太平盛世。这太平,我做到了。接下来的事,却是需要恒儿的努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朝的稳固和繁荣并非易事,很多时候,就算身为皇帝也不能想如何便如何。
而他隐忍这二十年,到了现在,其实时机已经到了。
对于他们,燕殇早已经是仁至义尽,他随时都能将那些阻拦着王朝发展的人尽数除去。
一时不动他们,也不过是留着给燕恒磨刀。
燕恒同他不一样,他是他和夕月的独子,生来便是太子,而他和夕月早已经生了退位之意。
只要燕恒愿意,他便随时都能坐上那位置,不费吹灰之力。
可他没有经历过皇族纷争同室操戈,没有经历过天下分合,马革裹尸。
他的帝王之路生来就太过顺利,然这种顺利,于一个帝王而言并没有好处。
在燕殇看来,让他多一点不顺,也许才是更好。
他需要威望,需要能够威慑天下,让天下臣服的魄力。
而燕恒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也可以说,燕恒从小到大,从未让他失望过。
知道燕殇的想法,夕月沉默了许久,“所以,你当真决定要退位让恒儿登基。”
燕殇点头,“这一日早晚要来,既然他想,自然就是最好。”
“可恒儿现在的情绪……”
“沐九夭于他,便如同你于我。”
燕殇打断夕月,声音平静,“她是他的逆鳞,是他的底线。能让他同这天下为敌,也能让他腾出雄心万丈得这天下。”
夕月唇角微抿默然一瞬,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一个月之后,燕恒返回北阳。
他回到北阳的第二日,燕殇夕月共同下旨退位,册太子燕恒为帝,十日之后行登基大典。
这事说突然算突然,可百官皆知这一天迟早会来。
如同燕殇夕月所料,有许多的旧臣是不愿见到这一天的。
他们始终认为,燕殇在,也许能因为一丝情分纵容他们,只要他们不做的太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过去。
燕恒却不一样。
虽然也姓燕,可燕恒对前燕没有丝毫感情。
他生来便是这夕煜的太子,他更在意的是整个夕煜王朝的兴衰存亡。
一朝天子一朝臣,燕恒登基,意味着的许便是前燕旧臣将会彻底退出夕煜王朝的历史舞台。
也是因此,前燕有许多人在暗中相互勾结,有那心思稍大的轻易被人煽动,暗中做了不少事。
比如,燕恒上一次中毒事件。
那次,燕恒拿户部尚书孟元开了刀,却没有再做其他,所有人都以为他亦是不敢大动干戈,更何况还有沐家在。
可近三个月以前,沐家忽然发生变故,一场大火让镇国将军府无一活口。
只是实际原因如何,没有人敢深想。
若这一切当真是燕恒所为,那等他坐上帝位,这夕煜的天怕是要彻底变了。
就在燕殇夕月下旨的第二日,十余名大臣联名上折。
称太子燕恒性情暴戾滥杀无辜,在崇州府诛杀崇州府兵不留活口,此等行径实在不配为帝。请泽帝凤皇收回成命,另选圣德。
领头之人是兵部尚书楚德,也是楚清影的嫡亲兄长。
燕殇夕月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殿中以楚德为首的十余人没有开口。
其他大臣皆垂首立于两旁,不敢多言。
殿中气氛紧张压抑。
楚德并非不害怕,可他只能孤注一掷,没有其他选择。
头垂得更低了些,紧了紧手心,正想再说话,一道冰冷的声音将殿中的安静撕裂。
“不知楚尚书觉得,谁才是你口中的圣德之人?”
众人一惊,下意识朝声音所来处看去。
燕恒正迈步入殿,一身墨黑蟒袍,面容平静。
可就算如此,他周身透出的嗜血之气亦是瞬间让这大殿之中更加压抑。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几个月,他们这太子的气势又涨几分,比那龙椅上的两位亦是毫不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