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缭蹙着眉头,沉吟说道:“陛下没有下旨,还假装不知此事,由沈相出面劝阻,但姚惜水,或者说吕轻侠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假装不知此事,还是硬着头皮说是奉太后的口谕过来,大概也是生怕被沈相跟我们这边联手将他们给卖了吧?当然,即便沈相、郑大人他们或许都并不清楚姚惜水前往搅事的意图,但辰州长史曹休石代表洗氏过来,想要免遭一劫,想要保住洗氏,必然会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沈漾、郑氏乃至湖南宣慰使黄化说清楚。要不然的话,沈漾、郑氏、黄化等人即便全力会阻止棠邑出兵吞并辰州,同时也会将洗氏从辰州驱逐出去,由宣慰使府直接管辖辰州才最符合他们共同利益的。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将姚惜水以及她背后的晚红楼或者说太后一系强拖进来,辰州才有一些保障。”
韩谦点点头,在这种细节上的分析,冯缭当真是不比任何人差,他看郭荣、高绍等人都没有要进一步补充的,说道:“那我们便以这个为框架,来说说他们过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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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漾作为宰执,也作为曾教授众人的皇子傅,登堂入室当然要坐中央主案之后;韩道铭既是参政大臣,又是韩家长辈,他便与郑畅坐在沈漾两侧。
韩谦这个主人,反倒坐在韩道铭的下首,然后是奉帝旨出监常邑军的监军使袁国维、代表慈寿宫的姚惜水以及周启年
、曹休石、秦问以及冯缭、郭荣等人依次而坐。
韩谦礼套是给足了,但从迎接沈漾、郑畅等人登堂入户那一刻便寒着脸不吭一声,迎送之事全由郭荣或冯缭代劳,坐下来更是不作声。
大家在大厅里坐下来,突然间都觉得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沈漾、郑畅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头,韩道铭是推脱不开才被拉过来的,看到韩谦的态度,他自然也是坐在一旁装聋作哑;姚惜水想要假装整件事跟她没有任何牵涉,更不能第一个跳出来触霉头。
最后还是满脸苦涩的辰州长史曹休石硬着头皮坐直身子说道:“辰州洗氏绝无与流寇勾结的可能,还请侯爷……”
“曹大人急于辩解是什么意思,我有说你们跟流寇勾结吗?”韩谦截住曹休石的话头,语气平静之极的说道,“我奉旨守御淮西,以挡逆叛,却不想流寇胆大妄为洗掠叙州,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说起来也是我身为叙州刺史失职,疏于防范。我恨不得插翅飞回叙州,将流寇撕成粉碎,相信沈相及诸位大人也戚戚有感。然而,我有守御淮西职责在身,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只能使冯翊、林宗靖率水军赶回叙州,加强对流寇的清剿,以告慰遭受劫掠、屠戮的叙州民众——我有说过,或者我叙州兵将,有说过流贼是辰州暗中差遣?”
“……”曹休石正想着怎样硬着头皮将话头接过来,韩谦却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当然,我没有说与辰州有关,却也没有说一定与辰州无关,一切待攻下龙潭山,将这伙流贼擒住,便自见分晓……”
谁都不傻,真要让叙州兵马强攻下龙潭山,将马匪都杀了灭口,然后丢一堆辰州番兵的残甲断矛,不就坐实辰州勾结流贼洗掠叙州的罪名了?
到时候在一堆尸首及残甲断矛跟前,辰州能为自己辩解?
“马匪逃入辰州,理应辰州出兵清剿?”曹休石说道。
“曹大人,此话荒谬,辰叙皆是大楚疆土,你我皆是大楚之臣,真要是叙州兵将看着祸乱本州的贼寇流入辰州后就应该拍拍屁股离开,岂不是本侯今日坐镇淮西就成了多管闲事?”韩谦拍着桌子,盯着曹休石,质问道,“曹大人,你说说看,大楚哪条律法说了叙州兵将应该眼睁睁看着贼寇出了叙州,就应该拍拍屁股袖手不管的!”
揖贼捕盗是主要以诸州划分辖区,但马匪在叙州境内犯案,叙州兵将又是在追击过程中将马匪围住,即便就算是在辰州境内,照前朝旧律,叙州也断没有撤兵的道理,顶多让辰州共同参与进来。
此时叙州有四千精锐围于龙潭山下,也不拒绝辰州派兵马参与围攻龙潭山,反正辰州派兵马敢过来就先杀了,待到攻陷龙潭山后,查到实证也好、栽赃也好,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道理就是叙州四千精锐非但不会退出去,他今天还要继续往叙州派援军,确保不让一个掠夺叙州的贼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