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打听清楚了,朱弘达和许小姐两人现在都住在吉祥里18号。于是,汪氏带着宗儿找到吉祥里,她在那儿守着,六点不到,她看见淑妍下班回来了。于是,汪氏拉着宗儿跑到淑妍的面前。
“对不起,请问你就是许小姐吗?”汪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淑妍点了点头。
汪氏拉着宗儿突然跪在淑妍面前。
“请许小姐心怀慈悲,放了我们家的弘达吧,我们娘俩在浙江乡下为他苦守了八年,我一个人又是给他带孩子,又是给公公婆婆尽孝,昼夜服侍,终于盼到抗战胜利了,我原本以为我们夫妇可以团圆了,可是弘达一直不着家,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我们娘俩恳请许小姐能高抬贵手,让我们一家团圆吧。”
汪氏跪在弄堂口,周围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邻居和路人,大家都对汪氏抱有同情心,对淑妍指指点点,淑妍感到自己百口莫辩,脸涨得通红,却无力为自己辩驳一句。
正在这时,朱弘达的专车到了,朱弘达一下车,看见弄堂口围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他想挤过人群,往弄堂里走。
忽然,他看见许淑娴被围在人群中,其他人对她指指点点,连忙拨开人群走了进去,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居然看见汪氏和宗儿跪在淑娴面前,哭诉着。
朱弘达见此,顿时火冒三丈,冲着汪氏大吼一声:“你给我回去,少他妈的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朱弘达一把把汪氏从地上拽了起来,拉着她走到弄堂口,幸亏那辆别克车还没开走,朱弘达把汪氏和宗儿都塞进汽车,然后自己也上了汽车,吩咐司机杨师傅开往小洋楼。
大家望着小汽车后面扬起的一片尘土,起哄叫骂着陈世美,往车后扔石块。然后人群渐渐散去,就只剩下淑妍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至昱霖下班回家,看见她神色恍惚站在弄堂口,才把她拉进18号的西厢房,淑妍才回过神来,然后扑在桌子上,哭得稀里哗啦。
“淑妍,别哭了,来擦把脸。”昱霖把毛巾递给淑妍,他已经从杜太太,薛太太等周围邻居那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开始劝导淑妍:“淑妍,这件事你别太放在心上,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是件好事。”
“好事?我都被骂的狗血淋头了,还是好事?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被羞辱过。”淑妍脸上挂满了泪水。
“淑妍,干我们这行的,有很多委屈只能自己去承受,别人不了解你,也不允许让别人来了解你,一旦大家都了解你了,你还有什么伪装可言呢?所以,这种委屈只能自己扛,只要自己明白自己的心迹,问心无愧就行了。”
昱霖坐到淑妍身边,安慰她:“为什么我说这也是件好事呢?首先,你看,今天朱弘达就没住东厢房,这对于我们来说,危险性减少了不少,不是吗?”
淑妍抬起头来,听着昱霖的分析。
“其次,朱弘达一直对你有非分之想,他老婆这么一闹,他自然会收敛一点,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骚扰你,这样对你的工作是有利的,他如果一天到晚盯着你,你也没什么机会收集到有用的情报。也许他老婆这一闹,说不定朱弘达就不住进吉祥里了,你说,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淑妍听昱霖这么一说,心情释然了许多。
“好了,淑妍,今天我们可以不用笔谈了,这个不正是拜朱弘达老婆所赐吗?能正常交谈,有时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恩赐。”昱霖见淑妍已经转过弯来了,松了口气:“淑妍,你今天窗帘买了吗?”
“买了,我放沙发上了。”
“那我这就把窗帘挂起来。”
昱霖把淑妍买的厚窗帘挂了起来,这窗帘着实厚实,拉上后,室内基本不透光。
“这下可以挡住朱弘达那双贼眼了。”
“哦,昱霖,今天我听朱弘达说上海站正在进行暗中甄别,这件事是谭敬廷在负责。”淑妍把掌握的情况通报给昱霖。
“谭敬廷怀疑你们内部有奸细,当然是要进行甄别了。这是他情报处长的职责范围嘛。”昱霖对这件事情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已经跟朱弘达说了这件事,朱弘达说他会跟谭敬廷交代的,让他别这么盯着我。”淑妍觉得自己可以借朱弘达之手掣肘谭敬廷对自己的调查。
昱霖笑了笑:“我估计朱弘达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你别盲目乐观,谭敬廷就算是表面应承了,给朱弘达一个面子,但他一定会阳奉阴违,私底下他不会放松对你的监视,所以,淑妍,你不要放松对谭敬廷的戒备。”
“你怎么这么肯定谭敬廷还是不肯放松对我的监视?”淑妍觉得昱霖过于悲观,小看了朱弘达对谭敬廷的牵制作用。
“那天朱弘达喝醉了,不是说了吗,谭敬廷是他最喜欢最讨厌的人吗?这说明谭敬廷根本就不买朱弘达的账,而且,你别忘了,当初淑娴进军统上海站,是朱弘达担保的,上面基本上对淑娴没进行什么审查,而且自打俞佩良坠机之后,朱弘达就擅自把淑娴从编外转正为正式。所以,这次谭敬廷应该不会轻易地放过你。”昱霖把自己的分析跟淑妍交了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