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芳菲看见了,忙起身过去,问安陵香怎么了,刚才两个孩子还玩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吵架了呢?
安陵香哭着一把抱住妈妈的腿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白芳菲心疼地拍着孩子的背,转脸见到墨少君,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地说:“少君,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墨少君心中疑惑,不解地追问道:“怎么了,我刚才说错话了吗?我是真心想帮你!”
白芳菲冷静地说:“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但是我不想接受,不要再联系了。”
墨楒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怯怯地去到安陵香的身边,试探着喊道:“香香妹妹……”安陵香哭得厉害,她不能接受墨叔叔要跟妈妈在一起的事,那是她一个人的妈妈,他不可以牵她的手,不可以抢走她,她再也不要见墨叔叔了,可是这样的话,也就不能
再见到小哥哥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跟小哥哥见面了,她就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她一直在抹眼泪,哭得昏天黑地的,感觉天都不会亮了。
墨少君见墨楒白满面凄惶之色,想来他受到的打击最大,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来,眼看着两母子走了。
他十分后悔,最害怕的这个结果出现了,他一直不敢戳破白芳菲的伪装,今天却是赤裸裸地说了出来,真的就触到了她的痛处。
其实他特别能理解白芳菲的心境,以前她是一个很骄傲的姑娘,多年以后,她的生活一团糟,她倔强地支撑着,想要展现出最好的一面,也是她应有的那一面。人在熟人面前的自尊心,比在陌生人面前要强很多,所以来自老同学的怜悯和支助,会让她感到屈辱,更会想到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是她的能
力不够。
读书人,惯会自我怀疑,也惯会给自己戴上枷锁,所有的障碍都是自己给的,卸不下尊严,更无法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帮助。
白芳菲带着安陵香坐上了一辆城际公交车,她哭着说:“妈妈,我伤害了小哥哥,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可是我不要你跟墨叔叔在一起,你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安陵香几乎是白芳菲一个人带大的,因为老太太对待白芳菲的态度非常恶劣的关系,安陵香心中很不喜欢奶奶,是连招呼都不愿意跟老太太打的。
从小在嫌弃和谩骂声中长大的孩子,性格会相对偏执,安陵香有她非常温柔的部分,对妈妈的时候,也有她十分偏执的部分,对妈妈的占有欲。因为在这个家里,妈妈是唯一稳定的因素,妈妈的爱是无穷无尽的,温柔美好的,至于别人,她所接触到的别的亲人,都太糟糕了,凶恶的奶奶,蔑视她们的亲戚,都是
让人感到痛苦的存在。只是偶尔见墨叔叔一面的话,安陵香是没意见的,但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话,他会变得跟那些人是一样的吗?一样的耀武扬威,颐指气使吗?她害怕那样的日子到来,她
的人生里,不需要再增加那样的人了。
安陵香是哭着睡着的,白芳菲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开着窗户透气,她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让她安心入睡。
城际公交上的人不多,不一会儿就发车了,摇摇晃晃的,白芳菲也有点犯瞌睡。
意外来得很突然,一辆运输木材的车辆超载了,公路路上有几块前些天雨水冲落的石块,运输车在石块上垫了一下,车身失去平衡,一个侧翻,砸在城际公交的车身上。
白芳菲受到了最初的强烈撞击,血流披面的情况下,唯一的意识就是紧紧地护着孩子。
公交车受到冲撞,被推出公路,开入路边的树林里,撞到树木才停住车,车上的乘客被甩来甩去,哀嚎声四起。
安陵香被吓得醒来的时候只见白芳菲满脸的血,她试图帮助妈妈止血,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手上都是温热的血液,但还是不停地有血流出来。
她哭得嗓子都疼了,也没人来帮助她,她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只机械性地不停问道:“妈妈,妈妈,你没事吧,你痛不痛,我帮你吹一吹啊。”白芳菲知道孩子吓坏了,这样的场景,她真不希望孩子亲眼见到,但同时,她更加知道,生命正以可怕的速度在离她远去,很快,她撑不住很久,眼睛已经开始看不见,听觉还在,声音,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毫无焦距的双眼,不知道有没有望着孩子的脸,声音很虚弱,她说:“香香,妈妈坚持不住了。妈妈对不起你,守不住我们的家,也守不住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