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开脸擦掉眼泪,蹲下身跟儿子说话:“父君嫌娘亲凶巴巴的,不高兴就要给脸色看,便去另外给意儿找一位不凶的娘亲。”
“真的吗?”
“嗯。”
“可是娘亲不凶呀。”
“娘亲也这么觉得的。”
“父君什么时候回来呢?”
“给意儿找到新的娘亲就会回来。”
儿子信以为真,犯难了好大一会,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意儿该盼着父君早早回来,还是盼着父君不要回来?”
“都可以。”
“都可以??意儿不懂。”
她不知道该怎么盼才这般哄骗儿子,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她不会再喝忘川之水。
牵起儿子的小手,在桃花树下挖个坑,连带瓶子一起埋掉。
儿子又不懂了:“娘亲,这小瓶子是什么?”
“许愿瓶。”
“可以让愿望实现?”
“嗯。”
儿子很认真想了想:“意儿愿父君早早回来。”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抱着儿子泣不成声,儿子反倒安慰起她来:“父君不会给意儿另外找娘亲,父君最喜欢娘亲了,一定是有事情要忙,父君才出远门的,意儿就陪着
娘亲,听父君的话,父君不在的时候保护娘亲。”
“意儿,如果父君再也不会回来呢?”
“那……娘亲每天都跟意儿讲故事,讲娘亲和父亲的故事,这样子意儿就不会忘了父君,娘亲也不会忘,只是……”
儿子低下小脑瓜子,支支吾吾犹豫了一会,再复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泪花:“娘亲,父君不会回来了吗?”
她说不出口,便对儿子说:“娘亲也不知道。”
“意儿想念父君。”
“娘亲也想念。”
儿子捧土埋好水晶瓶,仔仔细细压严实,然后窝她怀里哭了。
“意儿,父君很爱你的,一定要记住。”
“嗯。”儿子哭着点头,哭累了便在她怀里睡着,一片焦土的浣花海,不适合带着儿子在这里住,她就回了清凉殿,夜里睡不着想梵生的时候,一个人再到浣花海来,抱着那
年送他的红纸伞,蜷缩在榻上像小虾米,天亮估摸着儿子快醒了,擦掉泪痕一个人回去。师傅隔三差五找来喝酒,师傅的用意她明白,喝醉了睡一觉,胸口少痛那么一会。师兄换着花样往华桐宫送各种小玩意,供她打发时间,逗她一乐,她又一直乐得极
为勉强。
九重城土崩瓦解,四海归于安宁,八荒太平。
冥府前前后后花了三年的时间,瀚轩才把返仙台修葺一新,解了封印,六道重新启动正常运转,按律法轮回。
“娘亲,这是做什么呀?”
这天,她取出梵生留下的琴,一本正经拨弹了几下,说:“你父君教过娘亲一首曲子,娘亲一直没有练熟,就想以后没事多练练,弹给意儿听。”
“好啊好啊。”
儿子挤进她怀里陪她练琴,时节入春了,绵绵细雨一下就是几日,不过焚上一炉香,弹响一首曲,倒也更具意境。
南兮差人去凡间买糖人,忙完就给意儿送来,也是来看看小师妹。
虽说君上不在了,但他对小师妹不敢再有不该有的感情,他也比以前清醒多了,君上留给他一个太太平平的世界,他必须锦上添花,治理像模像样。听小师妹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地弹着琴,耳朵大喊架招不住,他就把琴拿开了,糖人取出来给意儿:“不用谢,吃完记得更加听你娘亲的话,南兮哥哥就时常都给意儿买
。”
意儿拿着糖人啊呜就是一口,吃得可高兴了,一连说:“意儿从来不惹娘亲生气。”
“乖,南兮哥哥抱抱。”
顾遥知揉揉太阳穴:“师兄,意儿该唤你南叔。”
“别,师傅他老人家是意儿的连叔,我怎么能也是叔辈,就唤哥哥吧,反正自打你和君上成亲,辈分便乱了。”
她黯然了目光,思念过重,听不得提起梵生的话。
南兮见此,连忙说:“对不住对不住,师兄我以后,师妹只要没允许,一个字都不提君上。”
“这倒不必。”
她心里都清楚,旁人不提,天天看着儿子也会想起老凤凰,关键还得自己疏解思念,从学会到习惯没有老凤凰的日子。
“要不要去蛮荒走走?”南兮提议说。
“嗯,走吧。”有段时间没见到啸风了,老凤凰走的那天啸风来过,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