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与众人点评、商议,全当楼础不在。
足足两刻钟也没定出结果,皇太后有些疲倦,道:“先到这里,剩下的几家明天再论,也得打听一下人家愿意不愿意。”
楼础再次磕头告退,出了院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送他出来的宦者笑道:“公子别急,太后最爱保媒,对公子的婚事尤为上心,必要广择各家女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定不下来的。”
“我不急,我觉得……太早了些。”
“公子说笑,十八岁已经不早啦。唉,公子一表人材,可惜是吴国公主之子。”
皇太后一直称“那个公主”,楼础心中纳闷,忍不住问道:“太后是不是对我母亲有些……看法?”
“这种事我可不敢乱说。”宦者立刻摇头,剩下的路上再不开口。
宿卫之职颇为繁重,楼温不能回家休息,在皇城里一待就得八九天,楼础也不能随便出去,要与两名幕僚同住一间房,就在楼温隔壁。
皇城虽大,一切都为皇帝与皇太后安排,其他人的吃穿住行反而不如外面,楼础受得了,大将军却唉声叹气,“再这样吃上几天,我非瘦得不成人样。乔之素,交印奏章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大将军的奏章直达御案,估计陛下已经看到了。”乔之素陪大将军一同吃饭,楼础则在一边侍立,等父亲吃完才能进餐。
“既然看到了,为什么还没回信?”
“呵呵,大将军太急了,遇到这种事情,陛下总得找人商议一下,最快也得明天才有回复。”
楼温没心情吃饭,放下碗筷,向儿子道:“守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你要多听多看,任何迹象都要告诉我。”
“是,孩儿遵命。我要去陛下身边?”
楼温发呆,乔之素代为答道:“宫里传旨,调公子去资始园待命,明天就去。”
“是,父亲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楼温心思不在这里,茫然道:“看你挺聪明的,是不是真聪明,陪陛下两天就知道了,别像你三哥,在陛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个传声筒,别无它用。”
“孩儿明白。”
楼温起身离去,楼础终于能够上桌吃饭,两名幕僚见风使舵,对这位新近受宠的公子用心接纳,尤其是乔之素,十分客气,大将军一走就说道:“事情办妥了,田匠已被免除军役。我交待下面人,先不要提起楼公子,如果田匠来打听,再说不迟,正好看看此人是否有报恩之心。”
“有劳乔先生。”父亲不在,楼础自在许多,又道:“父亲太忙,兄长不在城里,我只能向两位先生请教,明天去资始园该注意什么?”
“其实没什么,资始园原是一座荒园,当今皇帝登基之后,改了自己的名字。”乔之素伸手在桌子画了两下,对皇帝的名字不敢直接提及,人人都知道那是“万物”两字,“将荒园重新修整,定名为资始园,其实是座跑马场,陛下不能外出的时候,常在那里骑马,甚至在那里批复奏章。能进资始园,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前途无限啊。”
“我是禁锢之身。”楼础提醒道。
“哈哈,禁锢禁的是官位,不是亲信,瞧我们哥俩儿,论职位不如军中区区一名校尉,说是布衣也不为过,可是与大将军同起同坐,出去能与长史、参军分庭抗礼,所以啊,朝廷想封官,我们还不愿意当呢。”
两名幕僚得意洋洋,借着吹捧大将军,也自吹自擂一番,楼础偶尔迎合一两句。
当天夜里,被幕僚鼾声干扰,楼础睡得颇不踏实,频繁做梦,不知为何,竟然梦到欢颜郡主,而且梦到皇太后做主,要将郡主许配给他。
自从那晚在广陵王府中见过一面之后,楼础从来没再想起过她,这时在梦中她的模样却变得极为清晰,一颦一笑宛在眼前……
早晨起床之后,楼础还在回味梦境,很快警醒:自己是心怀天下的贵公子,不是吟诗赏月的风流客,况且眼前危机重重,绝不可动儿女之情。
马维甚至做好抛妻弃子的准备,楼础绝不想给自己增加负累。
楼础没见到父亲,吃过早饭之后,直接被宦者带去资始园。
资始园里空空荡荡,边上建了几座房子,以供临时休息,其余一无所有,土地平整,挖掘三尺,找不出一粒石子,数十匹骏马站成一排,有的鞍鞯齐全,有的连缰绳都没配。
楼础来得早,皇帝还没到,除了马夫,还有十余名勋贵子弟在场。
张释端迎过来,笑道:“我猜你今天会来。”
见到熟人,楼础很高兴,张释端将他介绍给其他人,众人闲聊,有人道:“世子明天要去江东,今晚大家设宴送行,楼公子也来吧。”
楼础当然同意,找机会向张释端小声道:“世子要去江东招广陵王回京?”
张释端点头承认,笑道:“别担心,跟你们楼家没关系。”
楼础还要开口,皇帝带着几名随从风风火火地进园,直奔一匹有鞍的红马,翻身上去,先围场地缓跑一圈,回到众人面前,问道:“大将军上书,声称要交出西征帅印,你们说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