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想了一会,“宫女、官婢皆是受张氏奴役之人,宁王既破天成,当反其道而行之,可以下令,放诸人出宫,或回自家,或择良人。”
“全放出去?”
“全放,城中年轻男子不多,宫女的家人又不是全在东都,她们自会选嫁义军将士,用不着宁王分赏。”
“好吧,这个主意不错。”
“至于太后,宁王不可以娶,事前事后都不可以。”
“事后为何不可?”宁抱关又露出怒容。
“天成皇帝弃母而逃,不孝之举昭著天下,宁王正可以此为借口,讨伐昏君。太后若是改嫁,妇德尽失,反受指责,如何归罪于天成皇帝?”
“等我打下天下呢?”
“宁王若要长治久安,还需时时自省、自制,若是不在意明君的称号,可稍稍恣意。”
“娶前朝太后算‘稍稍’恣意,还是‘过分’恣意?”
徐础叹了口气,“算‘稍稍’恣意。”
“好,这就够了。”
徐础觉得奇怪,“宁王妻儿尚在,太后再怎样,也不过是一名妇人,宁王为何非要娶她?”
“你总跟我说‘天下’,可我一直没弄明白,‘天下’究竟是什么?‘天下’有什么好处?直到我看到太后的那一眼,我才真真切切地看清‘天下’的真面貌。”
徐础呆住了,原以为宁抱关只是看重太后的身份,所以非要娶她以羞辱天成朝廷,没想到他居然动了几分真情。
可宁抱关完全不像是这种人。
宁抱关明白徐础的疑惑,笑了一声,“吴王别弄错,我不是贪恋太后的美色,当然,她是个美人,吴王见过……”
“我没见过,隔帘交谈而已。”
“总之我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我就是想证明,我比万物帝更配得上太后。”
徐础还是难以置信,但是不愿纠缠,“宁王能生此心,算是接近‘心怀天下’了,可要争鼎,靠的是手下将士与四方英雄,宁王太在意一名妇人,会令众人失望。”
宁抱关沉思良久,“我暂时不娶太后,也不会将她送给任何人,就让她先留在宫里,等我夺得天下再说。”
卫兵进来,“宁王、吴王,降世王快要到了。”
宁王点头,向徐础道:“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那咱们下去迎接吧。今日的话,你知我知……”
“话入我耳,不出我口。”
宁抱关笑了笑,“降世王才是好色之徒,我不是,吴王别笑话我,‘天下’总得有几样实实在在的东西,才值得一争,对不对?”
“宁王说得有道理。”徐础目的已经达到,不愿再争执下去。
两人来到城门外,等候诸王的到来,将士排列两边,都穿上了新的盔甲,十分整齐,只是脸上笑嘻嘻的,不像官兵那么严肃。
诸王没有一同到来,最先赶来的是蜀王甘招,带来的人不到三千,且多是宁王旧部,自己的人只有三五百,下马拱手,向宁王、吴王笑道:“几日前一别,竟在东都相会,既是天意,也是二王神勇。”
宁抱关见到自己的部下,对蜀王比较满意,拉他到一边说话,看着将士们陆续进城。
晋王沈耽、梁王马维同时到来,也带来宁王与吴王的部下,就在城门口互相交换回来,将士们进城,诸王站在一起闲聊,谈笑风生,谁也不提今日的计划。
降世王架子大,先是几名头目率兵赶到,从城门一直排列到聚会之所,反将宁王将士撵走。
又等许久,午时已过,降世王薛六甲姗姗来迟,本来说好每人只带三千人,他却公然违反,前驱就有三千人,自己又带来三千人,见到诸王也不解释,诸王向他行礼,他不下马,点下头就算回礼。
“这里就是东都了?嗯,城墙挺厚,也挺高。宁暴儿,你可以啊,替我夺下这么大一座城。”
“吴王功劳更大。”宁抱关冷淡地说,又恢复他平时的样子。
“自古英雄出少年,吴王是位大英雄。你们二人的功劳不分上下,等会我皆有重赏。那什么,不能让有功之臣宴请我,应该是我宴请有功之臣。不用挑地方,就在皇宫里吧,酒肉我都带来了。”
降世王果然有备而来,五王都没反对,甚至没敢互相看一眼,宁抱关道:“吴王已经准备好了,不过降世王赏赐的酒肉,肯定更有仙气。”
“哈哈,那是肯定。”降世王在马上探身,将手臂靠在马鞍上,“宁暴儿,恭喜你啊,听说明天你要成亲。干嘛非要明天呢?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待会咱们进宫之后,一是庆功,二是喝你的喜酒。将新媳妇叫出来,也让大家看上一眼,万物帝的老婆,总有一点过人之处吧?哈哈。”
宁抱关昨晚进宫,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飞过城墙,连营地相隔最远的降世王也知道了。
“好啊。”宁抱关神情更加冰冷。
诸王进城,沈耽居后,拉住徐础,小声道:“还以为他是个人物,原来不过如此。”
徐础笑了一声,也觉得宁抱关令人失望,可是再一看到降世王得意洋洋的背景,他突然有些疑惑,自己与诸王是不是都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