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我可以转交。”
老仆死命摇头,感觉胸腔就要炸裂,双腿则软得像面条一样,“必须……亲手……”
仆人回头望了一眼,搀住老仆,“我送你过去。”
“谢……”老仆累得说不出话来。
车帘掀起,张释清诧异地说:“缤纷远远看到是你……什么事?”
“我……我……”老仆左右看看。
张释清命仆妇退开,笑道:“就这么几十步路,能累成这样?”
“老啦,不中用。”老仆总算稍稍缓过气来,“我只为说一句话,若是不说,我怕公子后悔,小郡主也会后悔。”
“你想说话,居然是我们两个后悔?”张释清笑道。
“公子其实希望你留下。”
张释清摇头,“老伯,你是老实人,可不行说谎。徐公子莫说绝无此意,便是有,也不会让人转告,他自己没嘴吗?”
“不是,公子这个人,小郡主是知道的,想得太多,总是担心影响别人的前程,他不知道小郡主的心事,以为小郡主早晚会后悔留下,所以才……”
张释清打断老仆,“徐公子说得对,他一向料事如神,看人极准,他说我会后悔,我肯定会后悔。请回吧,不必多说。”
“公子并非总是料事如神……”
张释清却已放下帘子,马车辚辚向前,仆妇随后,老仆已没法再追上去,呆立原处,喃喃道:“公子还年轻,在这种事情上也会犯错,小郡主……”
车队再没停下,老仆只得转身,发现自己的确没追出多远,总共不到百步,“我也就这么大本事了,唉,遭逢乱世,有吃有住就不错啦,还想那么多干嘛?公子是对的,得罪邺城没有好处,没有好处。”
老仆如是安慰自己,回到谷中,休息好一会才缓过来。
徐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已经稳定心神,又能看进去书上的字。
王府来接人的时候,孟应伯吓得躲起来,见无人搭理自己,才慢慢走出来,直奔书房,一进来就道:“公子,咱们逃走吧,今晚就逃。”
“住得好好的,为何要逃?”
“我虽然不如公子聪明,但是有些事情也能看明白,公子住在这里,全靠着济北王一家的庇护,其中的关键就是小郡主。如今小郡主被召回城里,我看王妃根本没得病,只是以此为借口。小郡主一回去,立刻就会许配他人,与公子从此一刀两断。公子失去靠山,还想住得安稳,绝无可能,不如逃走,到秦州重做吴王,霸居一方,岂不甚好?”
“秦州已有霸主,我去无益,徒惹人嫌。再等等,官兵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到时候邺城自会礼送小孟将军回秦州。”
孟应伯苦笑道:“在这件事上,公子真的有点……想当然了,我从西京来,还不知道那边的状况?能守住就不错了,谈何大胜?即便大胜,邺城也不会当我是客人,公子忘了,我是……我是擅自前来邺城,若不能带走公子,一回去就会被金圣女处死。”
徐础笑道:“这点小误会,很容易化解,到时我写封信,你带去秦州,金圣女不仅不会杀你,还会重重赏你。”
“可是降世军胜不了……”
“再等等。”徐础扭过头,继续看书。
孟应伯没办法,只得告退,到外面抬眼望去,见到处都有官兵把守,暗自叹口气,心想这里已是插翅难飞,逃跑的确太过冒险。
没有芳德郡主,山谷恢复安静,比从前还要安静,没有她带头,马球没人打,酒也没味道,大家天天睡觉,不分昼夜地睡。
张释清回城的第三天,凌晨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时大时小,就是不停,众人无聊,全在屋里躺着休息,徐础坐在桌前,读不进书,干脆放弃,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桌面被扫进来的雨滴打湿,他也没注意到。
雨幕中突然出现一名长裙女子,举着伞,快步走来,徐础猛地站起身,发现那不是张释清,又慢慢坐下。
冯菊娘进屋,收起伞,向徐础道:“大郡主请公子进城。”
“何事?”
“秦州那边还没有消息呢,官兵与降世军打了几仗,互有胜负。”冯菊娘知道徐础在想什么。
徐础笑道,“官兵没能速战速决?”
“唉,说来话长。公子先随我进城吧。”
“我得知道原因。”
“是为了救公子一命。”冯菊娘回头看了一眼,见外面无人,走近桌前,“还是于瞻,本来事情已经过去,湘东王与大郡主都不信他,也不追究,可是不知是谁,将消息捅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太皇太后怎么看待公子,我就不必多说了,她得知消息之后,不怪济北王父子,坚持认为是公子从中挑拨,非要抓你审问明白。如今思过谷已非安全所在,请公子先随我入城,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