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正好能望见多半座府邸,低垂的夜色中点缀着数处灯光,微弱如萤,徐础突然想到,必有一处灯光此刻正在陪伴欢颜郡主……
“哈,真有宝物!”身后传来张释清惊喜的叫声。
徐础转过身,看到张释清正托着一只酒壶向他炫耀,冯菊娘站在旁边微笑。
三人一同走来,冯菊娘只在刚出小跨院时向数名卫兵交待过几句话,不知她是怎么传达的命令,竟然让人提前在阁上备好了两壶酒、数只杯子,放在墙角的一只托盘上。
“七宝阁有没有神通我不知道,冯姐姐是真有。”张释清大为高兴,捧着酒壶凑近鼻子,轻嗅一下,赞道:“好酒。”
冯菊娘再次放下灯笼,拿起来一只杯子,请小郡主斟满,递向徐础,“第一杯敬公子,不是公子临时起兴,咱们不会来这里。”
徐础走来,接过酒,笑道:“因一句话而得功,正是我喜欢的事情。”
冯菊娘拿起第二只杯子,斟满之后递给张释清,“第二杯敬郡主,没有郡主,七宝阁无魂亦无趣。”
张释清向徐础道:“替我拿着。”
徐础一手一杯酒。
冯菊娘拿起第三只杯子,“这杯敬我自己,没有我带路,你们走不到这来。”
张释清放下酒壶,从徐础手里接过自己的杯子,“第一杯要一饮而尽,然后各随己意。嗯……我要说点什么:我经常喝酒,经常喝醉,醒来之后往往将当时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这一次,我仍然盼望一醉,但不想忘掉此情此景。”
张释清先看冯菊娘,再看徐础,面带欣喜的笑容。
冯菊娘道:“公子不说几句?”
徐础嗯了一声,正在寻思,张释清道:“他一开口必然无趣,反而打扰酒兴,来,我先饮为敬。”
三人先后饮下杯中酒,张释清重新斟酒,如她所言,不再一饮而尽,端杯四处走动,偶尔品一小口,她对外面的夜色不感兴趣,这里敲一敲,那里踩一踩,仍希望能找到隐藏的真正宝物。
徐础仍去观望灯光。
冯菊娘走到他身边,喝一口酒,望了一会,指向某处,“那里应该是大郡主。”
“嗯?”
“大郡主日理万机,睡得晚,这几天尤其晚。公子以为邺城难成大事,别人都不放在心上,大郡主似乎……有些在意。”
“抱歉。”
“向大郡主抱歉?我是不会转达这两个字的。冀州兵若是真的一败涂地,还有机会招安降世军吗?”
“不是招安,是结盟。”
“嗯,结盟。”
“只要邺城有个皇帝,就有机会。降世军虽然造反,却无长远打算,更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邺城若能真心与之结盟,尽免其罪,可得一强援。但是要趁早,降世军中头目众多,若有枭雄兴起,必为强敌。”
冯菊娘点头,“大郡主……”
张释清走来,她没找到宝物,酒却已喝掉三杯,另一手持壶,向窗口的两人道:“明明是出来赏景,怎么又说起结盟了?”
徐础与冯菊娘喝尽杯中残酒,张释清重新斟满,晃晃酒壶,“不多了,那边还剩一壶,咱们要慢饮细品。这是什么酒?我之前好像没喝过。”
“不清楚,待会我问问。”冯菊娘道。
“不用问,我会记住这个味道,以后再喝到的时候,肯定能想起来。”张释清喝一口,轻轻咂嘴,仔细品味,突然将酒壶递给徐础,自己走到窗前,一手扒着窗棂,抬起腿竟要爬上去。
“停下。”徐础吃了一惊,一时却腾不出手来阻止。
冯菊娘按住张释清的肩头,“我的郡主,这么快你就醉了?”
“还早着呢。放心吧,登高爬上是我本行,七宝阁便是真的高耸入云,我也不会掉下去。”
张释清甩开冯菊娘的手,一用力,真的站到了窗台上。
冯菊娘将酒杯放在窗台上,两只手小心护着郡主。
徐础倒不担心,“风景有何不同?”
张释清看了一眼,“没有不同,就是风大些。徐础,我不想让你去秦州。”
“我没说过要去秦州。”
“邺城若是与贼军结盟,肯定让你做使者。”
“我……”
“别回答,我说我的,你做你的。”张释清扭过头来,“你说过的话,不见得人人遵照行事,我也没有这样的奢求。大势所在,人如蝼蚁,我明白其中的道理。”
张释清眨下眼睛,笑容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