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吱呀一声,好奇的苏玉欢推开了面前的大门,整个人犹如快乐的彩蝶一般直接飘了进去。对于这么一个实在是太跳脱的家伙,高廷芳早已习惯,洛阳却忍不住气咻咻地嘟囔道:“哪有这样厚脸皮的客人,世子殿下这个主人都还没进去呢!”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疏影一个白眼,见小丫头用手指轻轻指了指沉默得仿佛一尊泥雕木塑的高廷芳,少不得就用传音入密递了一句没好气的话过去:“我这不是想活络气氛吗?”
你这是活络气氛?你这分明是趁机和苏玉欢打擂台好吗?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和一个小孩子争宠!
疏影虽说只是再次横过来一眼,没有说话,但洛阳和她斗嘴动手也不知道多少次了,竟是从那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揶揄,一时更加郁闷。而他们在背后彼此眼神乱飞,杜至和袁钊看在眼里,想笑却又不敢,尤其是站在这座他们的父辈必定都出入过的别院门口,尘封多年的往事和历史仿佛迎面而来,让他们无不是心头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方才听到高廷芳吁了一口气。
“大家别愣在这里了,都进去吧!”
随着高廷芳当先进去,洛阳和疏影连忙紧紧跟上,而袁钊和杜至则是招呼侍卫,习惯性的一路走一路布防。等距离高廷芳远了一些,杜至看了一眼高高兴兴拉着高廷芳四处乱逛的苏玉欢,低声说道:“多亏了容侯这个大大咧咧没心眼的,否则世子殿下重临故地,心情郁结,不知道得多久才能缓过来。他平日对秦王殿下那么尽心,可今天竟然没请那位过来。”
“当时在秦王府里,世子殿下就险些没把持住,可那毕竟是假的,如今这地方是真的,他若是再看到秦王,肯定会因此想到王妃……唉,咱们这么多人,也只有苏玉欢一个是和从前的事什么关系也没有的,有他在,世子殿下轻松的时候能多些,脸上笑的时候也能多些。”袁钊顿了一顿,继而声音低沉地说,“说起来,杜至,我实在受不了,世子殿下一门心思认准了秦王殿下,打算把他扶持起来。就算他真的是王妃的儿子……”
“别说了!”杜至一下子打断了袁钊的话,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他看了一眼被苏玉欢缠得无法分身的高廷芳,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追随的是世子殿下,只有世子殿下。秦王殿下纵使千好万好,纵使真的是王妃的儿子,对我们来说,那也是外人。如果真的到了抉择的时候……就去找韦钰!我看得出来,虽然和承谨看上去亲厚,但我看得出来,在韦钰的心里,最重要的人始终是世子殿下!只要他知道世子殿下是……”
说到这里,杜至刚刚犹豫了一下,就只见袁钊倏然面色大变。不用回头,他就能从袁钊这瞬间提防警惕的眼神,意识到那个再次绕过他们坚实防御,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除却那个妖孽的韦钰,还会有谁?尽管他才对袁钊说,到最后如果还不能把世子殿下的想法扭转过来,那么就去找韦钰,可并不代表他现在就可以在对方面前露出破绽。因此,他立刻平复了一下心情,徐徐转过头去。
“怎么,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看到袁钊和杜至全都转身面对自己,如临大敌,韦钰的脸上似笑非笑,却没有惊动那边正在和苏玉欢说话的高廷芳,径直走向了袁钊和杜至,随即轻描淡写地说道,“就你们这点人,从狮子园搬到这里,确实更好布置一些。只不过,狮子园毕竟也是皇上赐给世子的,要是就那么空关着不去住,只怕也对不住皇上一片好意。怎么样,要不要我调几个人过去,替你们看守修缮一下那边的屋子?”
这本来应该是杜至求之不得的事,可韦钰用这种随随便便的口气说出来,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他不免有些不痛快。而袁钊却比杜至更内敛克制一些,不动声色地拉了一把杜至,当即抢先开口说:“那就多谢韦长史了。”
韦钰眯缝眼睛打量着那边的高廷芳等人,漫不经心地说:“虽说天气是开春了,可接下来是多事之秋,你们也要好好注意一下世子的安全。刚刚七八个苦主到天津桥前敲登闻鼓,把彭城侯纪云霄给告了。纪云霄听说消息之后气了个七窍生烟,紧跟着就捅出了颖王一党两个要员,左相李怀忠,吏部侍郎卫东增,沆瀣一气,在铨选中受贿舞弊的事,而颖王又紧跟着告了凉王一记黑状。所以,皇上本来是要我和世子去审纪飞宇父子三个,现在估计没那功夫了。”
饶是杜至和袁钊听高廷芳大略说过和韦钰的那点谋划,可当听到韦钰轻描淡写的这番话,两人还是同时大吃一惊,但紧跟着便是一股说不出的快意。上一次高廷芳被纪韦两党围攻,险些遭到纪太后鸩杀,现如今两党乱成一锅粥,这正好解气!可是,想到韦钰今天竟然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杜至不由得一下子担心了起来,慌忙问道:“外人都以为韦长史和世子殿下已经翻脸,你如今到这来……”
“那还不简单么?”韦钰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一身素白的衣裳,嘿然笑了一声,“世子都搬到我昔日挚友住过的地方来了,我怎么能不找他好好算账?”
心情震动之下,杜至和袁钊全都没有发现,一贯不是称呼高廷芳高大人,就是连头带尾称呼其南平王世子的韦钰,此时此刻竟是第一次只用了世子两个字。他们谁都不知道,在韦钰心目中,这世上各种亲王世子郡王世子也许很多,但能够被简称为世子的,就只有当年的荣王世子,后来的怀敬太子承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