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芳料到了谢骁儿的发难,料到了他会把承谨平叛失利推到自己的头上,甚至会祸及江陵郡主。然而,他完全没有料到,谢骁儿竟然洞悉了他和江陵郡主之间的关系,不但挑破了颖王对江陵郡主的爱慕,甚至给他扣上了兄妹乱伦这样的罪名!
那一瞬间,什么冷静从容,什么风度仪表,一切顾虑全被他抛在了身后,完全红了眼睛的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只想给那无耻的三姓家奴狠狠一拳头。
然而,他只不过是前冲了两步,就觉得肩膀被人牢牢扣住,紧跟着整个人便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当他最终稳稳当当落地时,他骇然发现,那个代替他挡在谢骁儿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韦钰!
谢骁儿本来就不怕筋骨孱弱的高廷芳能对自己做什么,可此时直面韦钰,他想到天津桥前的对峙,一颗心方才渐渐沉了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韦长史不是和高廷芳闹翻了吗?怎么,如今却打算为他出头?”
对于谢骁儿如此大放厥词,辱及高廷芳的同时,更污蔑到他和江陵郡主是兄妹乱伦,韦钰心中已是杀机涌动,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硬生生压下杀人的冲动,在脸上打点出一如既往的戏谑笑容。
“我是和那家伙翻脸反目,也不支持秦王殿下去领衔平叛,可你谢骁儿算什么东西,你有资格在这含元殿上大放厥词给别人扣罪名?”
韦钰陡然爆喝一声,那巨大的音波冲击力让他周遭的文武官员甚至有掩耳的冲动:“你先跟着纪庶人助纣为虐,然后又向皇上摇尾巴,等到纪庶人给你点甜头,你又像条狗似的巴结了上去,等见势不妙又慌忙投了韦家,现在瞧着韦家似乎对你若即若离,你就拿出忠臣的架势,危言耸听?”
韦钰看也不看谢骁儿那须臾紫涨的面皮,口气越发讥诮:“你以为颖王殿下会因此感激你?他要是人在这儿,恨不得扒你的皮还差不多!高廷芳这家伙我是看不惯,可江陵郡主什么地方碍着你了,你居然敢这样卑劣无耻横加污蔑?哦,我知道了,想当初你是看好秦王殿下,所以高廷芳被人污蔑是假世子,你拦着秦王不让他进殿救人,就是想把碍眼的他除掉。如今眼看着江陵郡主似乎颇有点入主颖王府的意思,你就故技重施想搬开绊脚石?”
“你这种首鼠两端的三姓家奴,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指摘别人?我若是你,进进出出就把头脸都包起来,省得丢人现眼!”
尽管高廷芳小时候也好,现在也好,常常领教韦钰的毒舌,可他到现在才发现,当这位昔日知己火力全开的时候,那简直是能把人气炸了。哪怕是他刚刚恨不得把谢骁儿剁成碎块,眼下看到那个被骂得须眉倒竖仿佛随时随地会爆的家伙,也忍不住觉得解气痛快。
挨了韦钰这如同天上下刀子一般疾风骤雨的痛骂,谢骁儿终于丢掉了最后一丝理智。他顾不上这里是含元殿,怒吼一声就冲韦钰疾扑了过去。
韦钰正中下怀,微微侧身避开了那攻势,随即立时还以颜色。顷刻之间,两人就已经你来我往打成了一团,四周围的文武官员生怕遭了池鱼之殃,纷纷避让不迭,还有人试图请薛朝这样老成持重的出来说合,可却招来了薛朝一声冷笑。
“刚刚谢骁儿胡言乱语的时候,倒没有人制止他,如今他挨不住韦钰痛骂,先动起了手,你们还想让我把他们劝开?晚了,就让皇上亲眼看看这闹剧也好!”
“朕已经看到了!”
包括高廷芳在内,每一个人都立时转身回头,却发现皇帝竟然在没有乐舞和任何内侍宣告的情况下突然驾临。
因为要给正在厮打的韦钰和谢骁儿腾出地方,大殿中央空了一大块,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演武场。此时此刻,已经发现不对的谢骁儿倒是想停手,可韦钰根本不给他脱离战团的机会,一招一式都是取他要害,他不得已之下只能竭力招架,可终究顾虑太多,一不留神就露出了一个破绽。
眼见得韦钰嘴角一挑直接欺上前来,谢骁儿顿时暗叫不好。危急时刻,他竭尽全力横挪出去半步,硬生生用自己的肩头挡住了韦钰一式杀招,整个人借着那股巨力倏然飞入身后人群,砸倒两个人后方才艰难爬起身来。可他还来不及指责韦钰,却只见韦钰收手之后大步走上前去,对皇帝深深施礼道:“皇上,谢骁儿当众辱骂秦王殿下,又对高大人和江陵郡主横加构陷,此等小人若是还继续放纵下去,我大唐就丢脸丢到外藩了!”
谢骁儿几乎气得吐血。而让他更惊怒的是,高廷芳竟然也走出了人群,到韦钰身边,刻意避开两步距离后方才行下礼去:“皇上,谢骁儿大放厥词,污蔑臣和舍妹的清白,臣实在是没办法再立于此地。南平虽小,却也有自己的尊严!”
知道此时不开口,只会送给皇帝一个问罪自己的大好机会,谢骁儿不禁万般庆幸颖王今日不在,立时疾呼道:“之前既然有这么多明眼人,缘何眼下就没人体察臣一片苦心!高贼不除,大唐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