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高廷芳万万没想到,林御医尚未赶来,承谨的那只手仍是紧紧抓着自己不放,可那依稀入耳的两个字,分明是在叫大哥!他无法确定承谨究竟是在叫着他心目中那位业已死去多年的兄长,还是在呼唤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连声叫道:“承谨,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睁开眼睛,只要你能醒过来,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当林御医匆匆进来时,他看到的正是承谨微微将眼睛张开一条缝的一幕。见高廷芳那一瞬间喜极而泣,抱着承谨那小小的身躯失声痛哭,他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心中知道,这一日一夜以来,他的某种猜测恐怕是真的。
承谨绝不是单单中了雷公藤之毒,那杯茶水中还有别的,否则人不会在旁人以为昏迷时还保留着知觉!可恨卫南侯府中那些茶具显然是已经早早被人做过手脚,竟是只验出了雷公藤,没验出别的来,他虽说取了承谨的血,但对于另一种毒,也只是大略有个范围而已!
而且,承谨这苏醒到底是好转,还是昙花一现,甚至回光返照,这都很难说!
尽管心中实在是担心极了,但林御医还是沉着脸先上去诊脉,等发现脉象果然强健了不少,前一次拔毒仿佛有效,他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只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随即看着承谨那微微睁开的眼睛,轻声说道:“殿下,眼下你恐怕没力气说话,但如果可以,不妨努力保持清醒。我眼下要再给你拔毒一次,过程恐怕有些痛苦。”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高大人会陪着你的。”
承谨确实说不出话来,甚至觉得保持睁开眼睛也要耗费巨大力气,可听到林御医这大有深意的话,又看到高廷芳对着自己点头,他还是竭尽全力挤出了一个字。
“好。”
得知承谨已然苏醒,同样彻夜留在观文殿的江陵郡主松了一口大气,但心中同时也不免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担忧。她在殿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眉头紧锁,心情急躁,哪里还有半点战阵上杀伐果断的气质,甚至连洛阳和疏影几次主动凑上来说话,她都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她的耳朵忽然捕捉到屋子里一声有些刺耳的叫嚷。意识到那似乎是承谨的声音,她再也忍不住了,立时转身冲了进去。当她看到疏影面无表情地守在里屋门口时,她忍不住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刚刚这是……”
“林先生说是在拔毒……”疏影小声说了一句,终究忍不住抱怨道,“可我看他是拿针把秦王殿下扎成了刺猬!秦王殿下真是太可怜了!”
江陵郡主隔着布帘缝隙往里头看了一眼,见承谨嘴里勒着一根布条,双手正握着高廷芳的手,只能听到细碎的呻吟,而高廷芳那张脸毫无血色,她再也不忍再看,只能踉跄后退了几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那呻吟暂时停歇了下去。
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内中林御医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是醉芙蓉,不会有错了。醉芙蓉能迷乱人的心智,但也同样能让人如同活死人一般无法控制自己。如果分量再重一些,就是当初那个褚万强的妻子一般下场,总算我当初研究过一段时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承谨重新擦洗过身子,换了一身衣裳被抱上床时,江陵郡主眼见高廷芳再次枯坐床前守着,不消多时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而承谨却始终睁着眼睛盯着高廷芳看,她就意识到,之前林御医的判断不是打诳语。她悄然走到床前,出其不意制住了高廷芳,等示意洛阳和疏影把身心俱疲的他送下去休息之后,她这才看着已然醒得炯炯的承谨。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但如果你真的问了他,恐怕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说到这里,江陵郡主就苦笑道,“这个错是我铸成的,承谨,如果你真想问,那就等好一些之后,来问我吧,我会把我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你。大哥的身上背负了太重的压力,他的身体又折腾成现在这样……”
“我……知道……”
听到承谨艰难吐出了这三个字,江陵郡主不禁异常难过。她轻轻摸了摸那仍然残留着滚烫温度的额头,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这次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们会讨回公道的!”
话音刚落,江陵郡主就发现自己身后门帘被人撞开,紧跟着就是苏玉欢闯了进来。
“廷仪姐姐,不好了,宫外传言说南平王要和大唐结亲,把你许配给颖王,使者已经到东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