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瞒着你不让你看。而是兵工厂的事情着实太过复杂。”他在她耳畔轻声的说,声音低沉得仿佛在诱惑:“英国人盯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兵工厂里做的又是些不一般的事情,若是走漏了风声,于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让你看,也是为了你好。”
周芮望着窗外盛开的海棠,不置一词。
夜色黑如浓墨,在这样的黑夜里,橘黄色的灯光像是迷路人唯一的指路方向,有飞蛾从窗外闯入,啪飞一声撞到灯上的玻璃罩,不死心的盘旋几圈,又奋力的撞上去,直到将自己撞得头昏眼花,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啪嗒一声掉落下来,正好落到周芮手上。
她伸手撵起这只飞蛾,看着它的翅膀上灰色的斑点出神,飞蛾扑火,亘古至今永恒不变的真理,可是他不是那飞蛾,又何必做那扑火之事……
“我不怪你。”她松了手,那飞蛾不一会儿就扑腾着翅膀,又朝着头上的灯光飞去。
她的目光追随而去,看着那只飞蛾不断的盘旋,重复单调无聊的动作,神色无悲无喜。
偏生在钟厚骁看来,就是还在生气的表现。他越发用力的抱着她,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无声无息的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也不让她窥视到外面的烦扰。
“真想就这样把你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只有我一个人能这样抱着你,与你亲近。”
周芮的身子僵了片刻,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钟厚骁笑了笑,“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说给你听。”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像是卸下来一个沉重的包袱。他不希望芮芮对他有什么误会,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段感情,不希望因为一件小事破坏了他与周芮之间的感情。
那种心情若非感同身受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大抵恋爱中的人都有这种复杂的心绪,喜怒哀乐全因一人而生,满心满眼里都是一个人的身影,这种奇妙的感受,让他痛苦并快乐着。
周芮无声的靠在他怀里,安静得像个瓷娃娃。她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发梢在他的脸颊上拂过,带起阵阵的痒意,满室的寂静里,她的身影竟好似就这样淡薄进光影的交错之处里,遥不可寻。
钟厚骁凝视着她的侧颜,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周芮真的有种说不出的美,不似外面那些卖弄风情的姑娘,带着十分刻意的娇柔,而是透露着江南独有的秀美,在眼波流转时,好似万千言语都在其中,如同古代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仙子,温顺、平和、纯洁,很轻易就能俘获男人的心。
时光缓缓倒流,好像又回到当初那个草长莺飞的初春,惊鸿一瞥中的绝美之姿,在之后的这么多年里,一点点刻画成如今这幅模样,温柔了时光,惊艳了他的岁月。
这张脸还很年轻,尚未被经尘世的打磨,仍旧如此纤尘不染,还带着稚嫩的模样,叫他如何舍得让世俗的风霜吹打在她身上,如何舍得让她陷入那样无奈的境地里。
静谧的时间里,他拥着她,好似要把这一世的温柔都倾进去,时光静好,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多想时间就停滞在此刻,这里没有其他人的打扰,没有纷扰杂乱的尘世,没有烽火狼烟的战事,有的仅仅是他和她,两颗心紧紧的依偎,此后再也无人能将他们分离。
“芮芮,你相信我。”他与她耳语,言辞之间都是满满的温情,像每个情人之间都会做的那样,说着温柔而甜蜜的情话:“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卷进来。”
这样情真意切的话,周芮终于有了回应,她侧过头来看他,眉目里的疏离散去,又变成那个温和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仍旧带着些冷意,眼底却已带上了微微的笑意。
他刚思索周芮这表情的含义,倒是她先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就这般不信任我?让我看了那兵工厂,还怕我会往外说不成?”
“我是你的女朋友,难道我还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吗?”
言辞犀利,字里行间的尖锐却已无声的消匿。
钟厚骁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笑道:“我知晓你对我好,我是相信你的,可是现如今外面乱的很,我不想你陷入危险,你知道吗?”
周芮脸上的冷意彻底的褪去,说到底她到底是在意他的不是?否则怎么会那么介意他对她的隐瞒。她闭上眼,将头靠到钟厚骁的肩上,轻声说:“我与你之间,理当有难同当。”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不易,钟厚骁欣喜难抑,若是按着她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这次兵工厂的事情让她很不开心,但若不是这样,又如何能逼出这句话来。他弯了弯唇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笑道:“我知道。但是我舍不得你受伤……”
周芮没接话,只是静静的靠着,似要把未来都交付到身后这个男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