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披风挂好,杜晓瑜走了过来,开始传饭。
少安还没醒,离忧已经吃过,去玩积木了,因此这顿饭只有杜晓瑜和傅凉枭夫妻二人共同进食。
菜色很新,食材都是傅凉枭喜欢的,知道他最近忙,杜晓瑜还亲手做了药膳玉竹赤羊汤。
傅凉枭吃出味道不一样,看过来,“你做的?”
“对。”杜晓瑜红着脸,她的厨艺比不得宫里的御厨,只是想着他最近太过劳累,想弄点东西给他补补。
傅凉枭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是什么药膳了,眼眸含笑地弯了弯唇,没再说话,继续吃。
杜晓瑜窘得慌,忙着解释道:“前几天汾州那边不是来人跟我交年底总账吗?带了些今年的样品,我看着玉竹还不错,就……”
傅凉枭往她碗里添了个丸子,说:“吃饭吧!”
尴尬缓解,杜晓瑜暗暗松口气。
吃完饭,让人收拾好,杜晓瑜就挪到罗汉床上去蜷着,腿上盖了毛毯,罗汉床很大,中间放了酸枝木炕几。
傅凉枭坐在炕几另一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翻着书页。
外面太冷,否则若是换了三伏天,倒是可以出去转转,东宫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杜晓瑜已经习惯了没有网络没有电器的这个时代,晚上基本没有娱乐活动。
尤其是搬进东宫以后,受到的限制更大,她出不去,好姐妹进不来,见个面千难万难。
没事做,她便托着下巴盯着他认真看书的样子,没多会儿就把傅凉枭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觉得无聊?”
“有点。”杜晓瑜用手抠着炕几上的雕花,白天带孩子教傅离忧念千字文倒还没什么,到了晚上,两个孩子都不在,她又不想打扰傅凉枭,一个人待着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傅凉枭合上书本,“出去走走吧!”
杜晓瑜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不会打扰你吗?”她问。
傅凉枭笑,倒是没回答,走过来拿开她腿上的毛毯,将人拉起来。
杜晓瑜把傅离忧交代给静嬷嬷和几个丫鬟,添了件披肩,帮他披上披风,两人前后出了门。
她的手被他牵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昨夜的暴风雪过后,今天彻底消停下来,没再飘雪,此时刮着风,杜晓瑜却不觉得冷。
心里甜蜜蜜的,唇边便不觉扬起了一抹浅笑。
傅凉枭偏头,“笑什么?”
杜晓瑜也学他故作神秘,但笑不语。
其实是有些心里话不好意思说。
三年的婚姻,最开初的激情已经褪去,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再是单纯的风花雪月,因为有了孩子,有了生活,一切都回归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轨道上,她却从这份平淡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三年前他牵她的手,她可能想的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进一步,抱抱她,亲亲她,想他以前有没有这样牵过别人的手。
三年后的今天,他再牵她的手,她想的是如何在当好贤妻良母的同时又不失去原本的性情,让这份平淡持续“保鲜”,让这种踏实变成永久。
回过神,杜晓瑜主动扣紧了他的手指。
傅凉枭感觉到了,没说话,唇角往上弯了弯。
他带她去了一处观景楼。
观景楼是独立的,三层楼高,四面都点上了灯笼,在寒风夜里透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两人上了楼以后,傅凉枭伸手推开窗。
杜晓瑜走过去。
这里地势本就偏高,再从最高层往下看,正中的乾清宫、翊坤宫、交泰殿和左右两侧的东西六宫,全都覆上了一层雪白,静谧而壮观。
“喜欢么?”傅凉枭问。
“喜欢。”杜晓瑜拖长了尾音,补充,“有你的地方。”
她不挑剔外在环境,只要有他的地方,都能是家。
傅凉枭似乎被这话给取悦了,搂着她纤腰的手稍稍收紧,让她离自己近些,又说:“过不了多久,你便是这一大片宫殿阁楼的女主人了。”
“然后帮你管着三千佳丽?”杜晓瑜特地去看他的表情。
“你想多管一些也无妨。”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顺手掐了他一把,“你要是不怕我泼辣,虐待了你的爱妃们,就只管选进宫来好了,反正我闲得无聊,手痒痒。”
傅凉枭笑了笑,俯下脑袋,伸手摘了她头上的兜帽,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说,“你一个就够我折腾的了,还三千,你是想每日都给我吃药膳?”
杜晓瑜听出来他在说刚才那碗玉竹赤羊汤,脸有些热。
知道他体力好,她真的只是关心一下而已,至于这么记仇吗?
怕这老不正经的再说些臊她的话,杜晓瑜赶紧转移了话题,“皇陵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闹得很大。”他面上的戏谑慢慢淡去,回归一本正经,“父皇为了压住流言,不惜杀鸡儆猴,当众处决了几个百姓,非但没能起到镇压效果,反而引发了暴动,之前内阁那边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杜晓瑜听得一阵唏嘘,“皇上这是失去理智了吧?”
否则换了谁都不可能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去镇压流言。
杀鸡儆猴治标不治本,一个不小心还会带来负面效果。
弘顺帝这次就是个例子。
“娘跟我说,蛊虫在父皇的身体里养得很好,现在只等最后一颗药,到时候她随便刺激一下父皇,就能让父皇所有的心思百倍放大到所有人面前,猜疑,嫉妒,恐惧……但凡他内心有的,都会让人看到。”
杜晓瑜打了个哆嗦,“我觉得这种蛊特别可怕。”
它并不会让人钻心的疼或者是直接要了性命,它代表了一种欲望,一种执念,相当于一种毒,只要你心有不满,猜忌或者怨怼,就等同于给它提供了养料,它会像钻牛角尖一样将你带入情绪的死胡同里,直到你变得偏执而疯狂。
所以说,这种蛊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人的七情六欲。
除非是内心无欲无求,否则任何人种下它,早晚都会被折腾死。
好在它的潜伏期特别长,一般人都没有那个耐性去培养,否则要真被有心人利用,只怕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是挺可怕。”傅凉枭接过话,“所以我不敢试药。”
他本身就偏执,若是再被蛊虫牵引,会变成什么样,简直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江亦臣的最后一颗药炼得怎么样了。”杜晓瑜朝着城外方向看了看。
傅凉枭没答话,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九仙山的消息还是单纯地不想提起那个人。
杜晓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很快聊起了别的。
吹来的夜风渐渐刺骨。
傅凉枭担心她冻着,搂紧她的肩膀,“走吧!”
杜晓瑜笑盯着他,“你带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妻凭夫贵成为母仪天下的尊贵女主人?”
傅凉枭没回答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问她,“那你可愿意?”
杜晓瑜说:“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杜晓瑜掰着手指头算,“你看啊,我现在给你生了两个儿子,每天带孩子就已经累得够呛了,将来还要帮你打理后宫,学礼仪,学规矩,给全天下的女人做表率,不能随便出宫,不能随便见朋友亲人,这赔青春赔时间赔自由的辛苦活儿,你一个月付我多少钱?”
傅凉枭食指曲起刮她鼻尖,“钻钱眼里了?”
杜晓瑜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嘟囔道:“不给钱,哪个女人愿意舍弃青春和自由来陪你过几十年的苦日子?”
傅凉枭莞尔:“那你开个价吧!”
杜晓瑜笑意盈盈道:“咱们按照时辰算,我给你打一个时辰的工,你付我二两银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两,一年365天就是8760两银子。”
傅凉枭道:“十二个时辰,你至少有四个时辰在睡觉。”
“我那是陪睡。”杜晓瑜据理力争,“陪睡也算给你打工,自然要算钱。”
傅凉枭想了想,说:“一个时辰二两银子,仙女都没你这么贵的。”
“那你去娶仙女啊,干嘛娶我?”
傅凉枭看她一眼,笑了笑,伸手把她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摘下来握在掌心,“跟我算这些,是不是心里没有安全感了?”
杜晓瑜垂下眼睫,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何止是没有安全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因为他爬得越来越高,她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本事去匹配他。
怕他到了那个位置以后,身边会出现更多比她完美的女人。
怕他会被乱花迷了眼。
这已经跟信任无关了,而是两者处在不对等的地位和背景上,她难免会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
手心里,他大掌的温度还在不断地传过来。
见她默认,他说:“我以后尽量处理完政务就回来,除非是有必要,否则都不在家办公,你想亲自下厨,还是想亲自培植自己喜欢的花草,或者想做别的,只要不犯了宫规,都随你。”
杜晓瑜看着他,“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我是太拘束你,才会让你有那个时间胡思乱想。”
杜晓瑜:“……”
——
回到东宫的时候,离忧和少安都已经睡了。
离忧睡在宝宝房,少安被送回了杜晓瑜房间的摇篮里。
杜晓瑜沐浴完,手里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傅凉枭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里,有着缱绻一般的柔情。
刚沐浴过,杜晓瑜全身的神经都是松散的,面对这样的含情脉脉,某些念头很轻易就被挑起。
傅凉枭坐过来,亲自帮她把头发弄干,最后将毛巾扔到地毯上,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握住她的细腰,脑袋稍稍一偏,吻了上来。
杜晓瑜的心跳突然加快。
男人带着热意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细致温柔中透露出绝对的占有欲来。
杜晓瑜脸颊绯红,双手攥紧他胸前的衣襟,半推半就。
这样的情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每次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被推倒在宽阔的床榻上,杜晓瑜脑袋里还有些发蒙,下一秒,身上的寝衣就被剥了下来,脸颊被他粗粝的手掌抚摸着。
杜晓瑜下意识地偏开头不去看他。
傅凉枭伸手扳正她的脸,明明目光温柔,声音却带着惩罚式,“又是亲手做滋补药膳,又是剖白说喜欢我,回过头就开始跟我算账,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能变脸,长本事了?”
他说完,大掌在她敏感的细腰上掐了一把。
杜晓瑜用手捂着爆红的脸。
傅凉枭摘开她的手,将人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