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夫人?嗯,这个封号好!”张四维道,“闻得三娘子对天朝甚歆羡,老俺毕竟奔七十的人了,他若死了,这三娘子很关键。”
“子维到底是谋国之才,能想到这一层。”高拱夸奖道,“老俺佞佛,或许是追悔从前罪孽,但也说明他已无锐气,老气横秋了。若老俺咽气,照番俗三娘子要转嫁于继任者,是以笼络三娘子,不惟是维系老俺,也是为下一步打基础。”
张四维踌躇片刻,又道:“玄翁,闻得三边总督戴才对封贡互市并不积极,欲成此事,恐还需玄翁出面私下劝说才好。”
高拱楞了一下,挥挥手,示意张四维辞出,心中遽然对戴才生出些许怨气。老把都死后,按照高拱的要求,宣大总督差人代表朝廷前去慰问其长子吉能台吉,吉能台吉请求封贡互市如宣大例,内阁拟旨要三边总督回应,戴才迟迟未回奏。关涉北虏事,王崇古或事先差人请示,或呈报奏本的同时来书禀报,书函往来不绝。戴才却迄无只言片语相投。高拱隐隐有些不快,今忽闻戴才对封贡互市有抵触,自然有些恼火。
“玄翁,戴才有奏来了。”次日辰时,内阁中堂里,三阁臣甫坐定,张居正就道。高拱急忙伸手,“快拿来我看!”张居正走过去递给他,高拱展读,只见上写着:
封贡宜同俺答例。东西虏各为雄长授职,应贡御马三十匹,即令其随付俺答一路总进为便。惟是互市之说,在陕西重镇,既不可招之内地,以贻祸阶,又不当使强虏混入延、宁二镇。虽号为近虏,然法纪颇严,绝无以寸帛私通者,有如引之入市,反启衅端。故互市之议,第可行之宣大,而不可行之陕西;无已则宣谕吉能,令与其部落各赴大同互市,是亦羁縻之术。
“果然是这样!”高拱顿时火冒三丈,“奏本不必下兵部议,直接拟旨!”
“这个……不妥吧?”殷世儋反对道。
高拱怒容满面,也不理会殷世儋,对张居正道:“叔大,照我说的拟旨:戴才受三边重任,套虏应否互市,当有定议,顾乃支吾推诿,岂大臣谋国之忠,姑不究,著从实速议以闻,不许含糊误事。”
“元翁,我听戴才奏本,不是没有定议,似是说,互市可行于宣大,不可行于三边。”殷世儋又道,“谕旨不好说他没有定议,支吾推诿吧?”
“叔大,就照我说的拟旨。”高拱沉着脸,强硬地说。
整整一上午,高拱一直怒火难消,待到散议回到朝房,侍从送来了食盒,他动也未动,坐下给戴才修书。张居正用完午饭,走了进来,见食盒原封未动,便道:“怎么,玄翁吃不下饭?”
高拱没有回应,继续写着,待收了笔,把稿笺向书案边推了推,抬头道:“请叔大一阅。”
张居正接过一看,只见上写着:
贡市一节,尊意谓止行于宣大而不行于三边,仆则以为,三边、宣大似难异同。不然,则宣大之市方开,而三边之抢如故,岂无俺答之人称吉能而抢于三边者乎?亦岂无吉能之人称俺答而市于宣大者乎?是宣大有市之名,而固未尝不抢也,三边有抢之实,而亦未尝不市也。故兹事也,同则两利,异则两坏,愿公之熟计之也。
“苦口婆心,苦口婆心啊!”张居正感叹了一声,笑道,“若王之诰仍在任,定不会如此。”
高拱默然良久,问:“叔大有何事?”
“正为此事。”张居正道,“玄翁,用人固要看才干,但若素无渊源,恐不能领会意图,上下隔膜,诸事推进难免有碍,于新政大局不利。今之官场,任事者少,识事者尤少。既如此,莫如用有渊源、善领会意图者。居正来谒,就是想结合戴才一例,向玄翁进此一言的。”
高拱正不知如何回应,忽听书办禀报:“大司马求见!”
“喔?!”高拱和张居正同时发出一声惊叹,预感到兵部尚书杨博此时来谒,必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