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再无一物,可以欺骗你。
无论黑暗,还是光明,即便闭上眼睛,也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看清。
宁奕早就闭上了双眼。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四周的声音,画面,气息,却更加清楚,围绕着他的黑袍狂舞的霜草草屑,远方如洪流一般逐渐接近的马蹄奔腾,无数压低声音,却依然清晰可闻的“漆黑煞气”,在他的背后兜转,成形,化为一道庞大的黑袍身影。
猎物和猎人……在黑暗之中的区别,就是一个能够看见,一个看不见。
当宁奕变成了,看得更清楚的那一个。
他就变成了猎人。
“锵”的一声,丝毫不加掩盖的,狂烈的拔剑出鞘声音,宁奕并没有亲自拔剑,而是催动裴旻大将军的“驭剑指杀”法门,细雪剑气自行掠出,在东皇扑压而下的那一刻,化为一道炽烈的白光,与其狠狠撞在一起。
“撕啦”一声,黑袍被剑气切割开来,宁奕转过身子,他几乎与东皇面贴面的对立,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极近,咫尺飞剑,这一剑刺穿了东皇的胸口,如之前一般,打出一道拳头大小的孔洞,说不清是源煞还是鲜血的血雾,在雪龙卷的上空弥漫开来。
宁奕看见了东皇那张愤怒扭曲的面孔。
仍然没有杀死……但足够让他痛苦的了。
宁奕抬起双手,东皇的坠击降落下来,双臂交叉,几乎挡在了面门之前,爆破的气浪在撞击之处荡漾开来,宁奕的脑海一片空白,同样的痛苦在他神海里炸开……两个人的厮杀与角力,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明显的上风与下风,就像是两个喝醉酒斗殴的亡命之徒,互相交换着痛苦和伤势,但谁也杀不死谁。
直到,第二道飞剑撕裂虚空的声音。
东皇瞳孔收缩,在这极近的距离之内,他几乎避无可避,宁奕的眉心之处,亮起了一道光华……在他神池之中,还躺着三把品秩极高的飞剑。
书院的宝器。
龟文,龙藻,白虹。
其中一把,在天启河畔,与小白帝厮杀之时,剑灵受了重创,无法飞离神池,即便强行动用,也无法刺穿东皇的体魄,而另外两把,在此刻便一前一后掠行而出,速度之快,肉眼几乎无法看清,这两道粘附在一起的剑器影子,其实不是一把飞剑。
东皇瞳孔收缩。
避无可避。
只有硬接。
这位在灰之地界宝珠山,战胜大隋谪仙人的妖族年轻一辈第一人,之前遇到过几乎一样的招式……只不过洛长生的那一剑,浩浩荡荡,以四把羌山长剑钉住自己,在此之前,就等同于昭告天下。
我要如此杀你。
这是阳谋。
而宁奕眉心掠出的这两把飞剑,则是毫无预兆,在漆黑风暴之中,如一线天光乍现。
来的不讲道理。
出鞘之时,便是满幕杀机,倾泻而出。
这是阴谋。
宁奕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尤其是在这种生死之战,谁输谁死……他一直都不吝啬于藏住自己真正的杀招。
细雪能够正面击垮,那便动用细雪。
细雪不能。
那么……他还有着诸多的其他手段。
一柄飞剑,直接掠入了东皇的口中,黑袍男人的喉咙里响起一道闷雷般的炸响,剑气肆虐翻滚,几乎被他吞下肚子……而在执剑者神池之中沉眠的飞剑,其内究竟蕴含了多大的神性力量,只有亲身感受的人才能知道,那袭黑袍瞬间便被剑气撑大,无数源煞轰隆隆回荡,连绵不绝的声音在黑袍内荡开。
宁奕眯起双眼,他竟然没有看到鲜血?
刺耳的金铁交撞声音,还有剑灵的悲鸣呼啸。
一口灿牙,死死咬紧“白虹”。
东皇以口中满齿,钳住了第一把飞剑,而紧接着,第二把飞剑也击打而出。
这一剑,前后衔接只是瞬间,打在“白虹”的剑柄,以舌尖抵住飞剑剑尖,强行吞咽满腹剑气的东皇,喉咙里响起肆虐而尖锐的咆哮,他的后颈炸开一团血雾,这是几乎可以与洛长生那一剑媲美的痛苦!
两把飞剑穿透血肉,几乎将东皇的头颅掀开,在空中交叉飞掠,化为两条长线,在宁奕收手之时,掠回袖袍之中。
宁奕坠落在地,神情苍白,细雪也锵然回鞘。
他踩在草原大地上,四面八方是翻飞的草屑和雪气。
眼神沉重。
刚刚飞剑递出……已是他把握最大的一记杀招。
毫无疑问的,刚刚那两剑,足以给重生的东皇,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
但还是没有找到“东皇”的死穴。
两把飞剑,在袖袍内不断颤抖,沾染“源煞”之后,原本蕴养的神性与灵智,都隐约有崩溃的痕迹……比起被小白帝以暴力打散的飞剑剑灵,这两把飞剑的现状更加凄惨。